“姐……”

  “嗯？”

  “薑懷來陪著爺爺那麽多年了，為什麽爺爺要那麽對待他？送他去精神療養院是二堂哥提出來的，因為他的生母金蘭因就被關過精神療養院很多年，他們都知道那裏是個很不好的地方，為什麽爺爺還會答應把薑懷來送去那裏啊？”

  葉晚不發一言。

  薑懷思側著臉，台燈的光沒有直射在他的臉上，正因為如此，才有一種晦澀難明的感覺。

  這個少年似乎對於家族的殘酷與無情有了一定的認識，他在父母的庇護底下，不能說從來沒有涉及過這些，隻能說他從來沒有留意過這些。

  現在，是同他一起長大的薑懷來被薑老爺子舍棄了，如同廢物垃圾一樣被丟在了精神療養院裏，好聽些是治病，實則不就是任其精神惡化，再任其自生自滅麽。

  如果不是薑懷思心善，去療養院探望薑懷來，又有誰會去在意他在療養院過得怎麽樣呢。

  怕是連葉晚都不會在意薑懷思的死活。

  “那個療養院真的很不好？”

  “姐，那個地方在郊外，我是想著他再不好，也是你的小哥，就打算替你去看看他。結果，那個地方設施簡陋環境惡劣就不提了，那些醫護人員對待病人簡直像是對待囚犯一樣，我在那裏看見薑懷來，他居然已經不認識我了，眼睛裏一點光都沒有，就和死了一樣。那個地方，我簡直是一分鍾都待不下去了。”

  薑懷思的形容簡直是到了一個大型醫院為題材的鬼屋冒險。

  葉晚心底詫異：“爺爺不知道那個地方不好麽？”

  薑懷思抬起頭，冷冷道：“姐，那個地方曾經關了金蘭因近十年啊。”

  金蘭因，薑懷宴的生母，薑寬茹的原配，薑家人都說她是瘋了住院，原來是去了那裏。

  “爺爺，真的好狠啊。”薑懷思下了判斷。

  在此之前，葉晚根本不知道，薑懷來和金蘭因是被送入的是同一間精神療養院，更不知道金蘭因在哪裏過得並不好，隻記得當初薑懷宴提起這個建議的時候，薑於藍的表情寫滿了不可思議，現在想來還有那麽一絲惶恐。

  如果那裏真的不是一個好地方，薑老爺子怎麽會如此鐵石心腸要自己的孫子去受罪？薑懷來在他膝下長大，即便不是那麽出色，可也陪了他那麽多年，真的是一點祖孫情份都不顧？

  這點連葉晚都覺得齒寒。

  “姐？”

  葉晚還在怔訟：“什麽？”

  “那個地方關過二堂哥的生母，二堂哥又提議把薑懷來送去那裏，之前的認親宴過後，就有很多人說，二堂哥是回來報複的。現在，他是開始了嗎？”

  如果真的是報複，怎麽會簡單得連薑懷思都能看出來呢。

  葉晚道：“不是的，如果爺爺不答應，我小哥不會送去哪裏。”

  薑懷思猛地抬頭，更為震驚：“是爺爺答應了，他是同意二堂哥報複小哥！”

  葉晚原本覺得自己已經很冷血了，卻沒想到自己的冷血原來也是有遺傳。老爺子明顯是默許了薑懷宴的做法，畢竟，薑懷宴才是薑家的明日之子，犧牲掉一個已經養廢了的私生子，又算得了什麽呢？

  薑懷思低沉地問：“是不是有一天，對於爺爺來說，我們一家也沒用了，他也會用這樣的方法對待我們？”

  葉晚錯愕挑眉：“為什麽這樣說？”

  薑懷思一一列舉出了道理：“爺爺最看不上的就是我爸，我媽是唯一敢和他唱反調的人，我和懷梧也不夠出色，爺爺不止一次說我們是豎子不可教也。”

  葉晚很難告訴他，未來的事情到底會不會發生。

  薑懷思深深地看向葉晚，由衷道：“姐，我終於明白你在難過什麽，又是為什麽對著總對整個薑家都是冷漠而不屑的態度。”

  葉晚有些遲緩地笑了笑：“我……本來就不在乎。”

  “是不該在乎。畢竟……爺爺手裏的東西，我們誰都要不起。”

  薑懷思少年的麵孔充斥著悲涼、憤慨、不平、決然，原來明亮而生動的黑色眼眸裏展現出了大人的意味深長，與對薑家最現實一麵的認知，隻一眼，你就會發現他已經快速地成長。

  葉晚不知道這樣的變化，對他而言，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可轉念一想，弱者就是砧板上的魚肉，聽憑別人手裏的一把刀，手起刀落，鮮血淋漓。薑懷宴的複仇，薑老爺子的縱容，誰知道薑家日後會走向什麽樣的境地。薑懷思的成長，對薑擢蓉一家來說，多少是日後的一份助力。

  “姐，我會好好成長，成為你和爸媽身後的頂梁柱，不會再讓薑懷思的事情再次發生的！”

  聽見薑懷思的承諾，葉晚欣慰地微笑：“好，姐姐相信你。”

  薑家不是重男輕女，可是他們這樣的家族，繼承人多半會是男孩。薑懷來已經失去了培養的資格，薑擢蓉還有兩個兒子，即便頑劣，也不是不能栽培。可是薑老爺子明顯是心急了，才會擇選了與家族有隔閡的薑懷宴作為家業繼承的候選人。

  為此，老爺子不惜答應薑懷宴，把薑懷來送進和他母親當年同一所的療養院。

  真的是冷血到了極致。

  可是，這個候選人的位置，原來可是薑揆芳。

  如今薑揆芳名聲受損，仕途連累，即便是有長女薑於藍明珠高嫁，卻也不一定能挽回多少勝算的局麵。

  薑揆芳苦心經營那麽多年，難道會任由薑懷宴拿走原本該他繼承的一切？

  葉晚看住薑懷思，不動聲色，點頭回答道：“於藍姐的訂婚典禮，這一周周末就要開始了，對吧？”

  薑懷思點頭“是啊，到時候，京城溫家也會有人過來，聽說二伯母也要回來了。”

  溫碧涵要回來了，可真是天意啊。

  薑懷思如今還很弱，葉晚即便是想借著他也發揮不出什麽作用來，可是溫碧涵要回來了，不正是老天送了她一根攪渾的薑家這波深潭的長杆麽？

  一池水若不攪渾，又怎麽能在渾水裏摸出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