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謝家三爺
作者:怡然      更新:2021-02-02 10:01      字數:2051
  謝玉淵萬萬沒有想到,崔氏當著全族人的麵說出這樣的話來,眼眶一熱,淡笑道:“是。”

  慣常見刀風冷雪的人,不需要多體貼,隻需要一點點的體貼,就能容易感動,哪怕這份體貼並不那麽單純。

  謝太太的臉紅一陣,白一陣,難得得緊,卻又不敢當眾和崔氏幹起來,隻能生生咽下這口氣。

  隻是這口氣還沒咽下去,冬梅匆匆跑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太太,三爺回來了。”

  謝玉淵離得近,清清楚楚的聽到了這句話,心裏突了下。

  謝老爺四十不惑的時候,有一回去杭州府做生意,認識了歡場上妓女周巧巧。

  謝老爺貪戀周巧巧年輕豐滿了胴體,周巧巧喜歡謝老爺的一擲千金。

  幾度春宵過後,巧巧姑娘把謝老爺迷得不知道東南西北,糊裏糊塗的就掏子銀子為她贖了身。

  幾天後,巧巧姑娘一頂小轎抬進了謝府,成了謝老爺最後的小妾。

  這個小妾可不同於別的小妾,唱念作打俱佳,詩詞歌賦全會,最要命的是床上十八般武藝精通。

  謝老爺恨不得就死在巧姨娘的身上,別說是謝太太了,就是連府裏的生意,都懶得再管,什麽好的,香的,貴的,都往巧姨娘房裏搬。

  謝太太順風順水了一輩子,臨了被個妓女壓一頭,哪裏會甘心。

  要命的是,這巧姨娘命好,進府沒幾個月就懷了身子,謝老爺一看自己寶刀未老,對巧姨娘肚子裏的孩子那叫一個看中,把巧姨娘護得密不透風,九個月後生下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這個兒子便是謝府三爺--謝奕為。

  巧姨娘生產完,容色不減,謝老爺一個月裏,足足有半個月歇在她房裏,這樣的獨寵維持了好些年。

  後來有一年元宵,謝太太帶著府裏女眷去金山寺上香。

  半夜,在巧姨娘的房裏發現一名赤身裸體的男人,兩人正在帳子裏顛鑾倒鳳。

  一夜之間,謝府姨娘偷人的消息傳遍整個揚州府。

  謝老爺震怒之下開了祠堂,幾個族長一商量,決定把巧姨娘這種不貞不潔的女人沉塘。

  就這樣,巧姨娘被人五花大綁,嘴裏塞了破布,身後背了大石沉入了瘦西湖底。

  巧姨娘死後,謝老爺覺得自己一片真心錯付了人,越想越窩火,甚至開始懷疑巧姨娘的兒子是不是他的種。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很快就生根發芽,到後來發展成隻要謝老爺看到這個兒子,就忍不住拿棍棒狠揍一頓。

  謝三爺被揍怕了,就往外逃,謝老爺命府裏人不允許去找,隻當這畜生死在了外麵。

  三爺剛開始是一兩天不回府,後來就變成了十天半個月不回府,再後來就是三五個月見不著人影。

  時間一長,謝府眾人幾乎都忘了府裏還有一個正而八經的三爺存在。

  謝玉淵唇邊浮上一個涼薄的笑,上輩子的時光,在眼前如光影般回溯。

  在她一下子由高高在的謝家嫡三小姐,變成了名聲盡毀的賤人時,有一天深夜,她被人一把揪起。

  抬眼,是一雙沉穩堅定的眼睛。

  “謝玉淵,你想不想跟我走?”

  “你是誰?”

  “我是你三叔。這謝府除了門口那一對石獅子子幹淨的,別的都特麽髒。”

  她傻傻的問,“三叔,我這樣不貞不潔的人,還能走到哪裏去?”

  謝奕為似有若無的歎息一聲:“謝玉淵,這府裏都是吃人的惡鬼,你可想好了?”

  謝玉淵的淚落了下來,她問:“三叔,我走了,娘呢?”

  謝奕為閃過一抹痛意,他是個落魄的書生,能帶走一個謝玉淵已經是極限,再加一個高氏……

  胸前的手,驟然鬆了下來。

  謝奕為扔下一句“謝玉淵,小心你們二房所有的人”,便消失在夜色裏。

  謝玉淵在做鬼六年的時間裏常常在想,如果那一夜,她跟三叔走了,那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三爺回來了,三爺來給太太請安了。”

  丫鬟尖銳的聲音打斷了謝玉淵的回憶,她伸長了頸脖,向暖閣門口望去。

  修長的男子掀簾而入,一身寶藍色草蒲紋杭綢直裰又皺又破,若不是眉宇間有著一抹灑脫疏逸,瞧著倒更像個浪子。

  “兒子給太太請安。”

  謝太太一看到這個庶子,眼裏的嫌惡遮都遮不住,“免了,你這趟回來是做什麽?”

  “要銀子。”

  “要多少?”

  “一千兩。”

  謝太太心道別說現在老娘拿不出一千兩,就是拿得出,也不會給你這種貨色。

  “你父親怎麽說?”

  “父親讓我來問太太要。”

  謝太太一聽這話,心裏有數,冷冷道:“最近府裏出項多,你二哥明兒又要進京,還要在京中置房置地,帳上銀子周轉不過來,謝管家?”

  “太太,您說。”

  “給三爺支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

  謝奕為冷笑,“太太這是打發叫花子呢?”

  這不是打發叫花子,這是老娘在故意羞辱你。

  謝太太臉一沉,“謝管家,支一百兩銀子給三爺。”

  “是。”

  謝奕為額角的青筋瞬間爆出來。

  謝管家嘴角露出嘲諷,“三爺,走吧,一百兩銀子省著些花,那可是普通人家好幾年的嚼頭。”

  謝奕達用力的閉上了眼睛,他感覺有一壺熱水對著心底最深處的地方,澆了下去。

  以至於整個胸腔都被燙得抽痛了起來,他甩袖而出。

  謝太太嘴角露出嘲諷,“你們瞧瞧,你們瞧瞧一點子規矩都沒有,到底是妓女落下的種。”

  邵姨娘也道:“太太何必跟那種人計較,每次回府除了要銀子,還能幹什麽,快二十的人了,連個正經的事兒都沒有,廢物一個。”

  顧氏對這個老三也很不喜歡,“整天眠花宿柳,謝家的臉都被丟光了。”

  “太太啊,你倒是管管啊!”

  “就是,咱們謝家在揚州府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出了這麽個孽障,沒臉的是謝家。”

  謝太太重重的歎了口氣,“又不是我肚子生出來的,這孩子連他老子的話都聽不進去,還能聽我吧,隨他去吧。”

  她巴不得這孽障死在外頭,將來也好少分一份家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