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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她不知道林耀陽具體住哪間病房，但這間私立醫院總共就三個高端病房，所以林落施很輕易地就找到了。

  病房在走廊最南邊，門關著，門上掛著“林耀陽”三個字的小銅牌。

  林落施就站在那扇門外麵，捏緊心跳，居然沒有勇氣推門進去。

  是不是很可悲？

  自己的親生父親住院，她連來看他一眼的膽量都沒有，隻能偷偷摸摸地在門口站一會兒，怕自己進去跟林耀陽又掐起來，惹他生氣病情惡化。

  電梯那邊突然傳來聲音，她像做賊一樣趕緊往樓道的安全出口閃。

  八點左右的時候林落施到了指定做配型檢查的地方。

  醫生已經等在那裏，林落施還需要做一些檢查前的準備工作。

  一切準備妥當，正要開始的時候，檢查室的門卻突然被人推開，門外站著來勢洶洶的林耀陽和一臉無奈的胡城，梅鳳玉和林婉婉也很快追了過來。

  林落施看到林耀陽的那一眼，心中忍不住一酸。

  這哪裏還是她印象中的父親啊，鬢角灰白，神情枯槁，以前的中等身材已經瘦了好幾圈，看上去身形蕭索。

  林落施簡直不敢看他，聲音全部被堵住。

  可林耀陽卻衝進來直接吼：“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來這裏幹什麽？走，趕緊給我走！”劇烈的情緒導致他音色破裂，吼完明顯呼吸急促，需要梅鳳玉在後麵幫他順氣。

  “好了好了，耀陽，你別這麽激動，林落施不過是來做個肝體配型，但她又怕你知道後不允許，所以才瞞著你…”

  “瞞著我？瞞著我就以為我不知道？”林耀陽抬頭陰冷地剮了林落施一眼，那眼裏的恨意刺人心骨。

  林落施真的受不了他這種眼神，仿佛比削骨還疼。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恨我？”她忍住眼淚，將自己憋在心裏的問題問出了口。

  林耀陽卻扶住梅鳳玉的手臂往後退了一步，仿佛林落施的這個問題讓他莫名產生恐懼，但那種恐懼是他所不願意承認的，所以依舊寒著眼，紅著臉，咄咄逼她。

  “你害死了你弟弟，別以為我會輕易原諒你，你以為你這樣瞞著我做配型我就會感動，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無非就是想多爭一點遺產，可惜我不會上你的當，不會！死都不會！遺產也不會有你的份，因為我已經受夠了，受夠了被你們欺騙，被你們愚弄……”

  林耀陽的情緒好像失去控製，麵色越來越紅，最後一口氣堵在胸口，整個人往後倒……

  林落施就那樣定定看著，站著，聽著……

  人都瘋了。

  梅鳳玉哭喊，林婉婉慌慌張張跑去叫醫生，胡城蹲在地上為林耀陽作急救……

  很快一大波醫生護士湧過來，將昏死過去的林耀陽抬到推床上，哭聲喊聲車輪聲，轟轟烈烈地湧過來，再轟轟烈烈地消退幹淨……

  隻幾分鍾的時候，檢查室門口已經沒有人，空蕩蕩，冷戚戚。

  林落施一個人站在房間中央，哭不出來，咽不下去，心裏堵成石塊……

  林耀陽那晚被送進了icu，一直沒有醒過來。

  院長胡城說他已經屬於終末期肝病，肝功能嚴重損壞，並出現上消化道出血。肝性腦病和繼發性感染等並發症。

  更糟糕的是林耀陽還不肯配合治療，消極心理很嚴重。

  用胡城的話講：“我感覺老林這次是一心求死，抵抗心理很嚴重。”

  被這麽一說，梅鳳玉當場直接哭暈在重症監護室門口，林婉婉趕緊再叫了醫生護士把她一同扶進病房。

  整個林家上上下下一團亂。

  林落施卻像個木頭人，冷眼旁觀這一切，心裏荒蕪一片。

  那時候林婉婉和梅鳳玉已經不在重症監護室門口，林落施獨自站在窗戶外麵，白涼的臉貼著玻璃，木愣愣地看著裏麵床上那個罩著氧氣麵罩的老人。

  那是她的父親呢。

  小時候她一直覺得父親是這世界上最愛她的人，樣樣寵著，處處都嬌慣著，她闖了多大的禍回去，他也隻會假裝吹鼻子瞪眼睛地捏捏她的臉，林落施也從來沒怕過。反正捅了天都有父親幫她收拾，可現在呢？

  現在他已經形體枯槁地躺在那裏，身上接著各種儀器和管子，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也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寵著她護著她，一見麵兩人就要吵架，他那表情口氣甚至要把她殺死一樣。

  為什麽？

  到底是什麽原因要讓他如此憎惡自己？

  就因為他懷疑林少緯的死，跟她有關？

  是她害死了他最看重的兒子？

  他就這麽重男輕女？

  林落施紅著眼睛，將手攤平貼在玻璃上，仿佛林耀陽的臉就在她手掌下麵，她五指微微收攏，好像在摸他的臉。

  “爸……”她用最低微的聲音喊了一聲，沒人聽得見，卻也沒有注意到身後走過來一道人影，直接拎起伏在玻璃上的林落施，拽著她的手臂將她整個人翻過身。

  “啪！”地一聲。

  林落施突然被身後的一個力道煽得後腦勺撞在玻璃上，眼冒金星，差點倒地。

  “賤人，這下你開心了？滿意了？把爸氣得要進重症監護室，是不是可以收手了？”林婉婉的聲音撕破長廊凝固的空氣，狠辣目光直直戳向已經被打得虛軟乏力的林落施。

  林落施是被打懵了，竟然沒有還手，也不想還手，甚至被罵了也沒有還口。

  林婉婉見她手臂扶著牆麵欲倒不倒的樣子，更是可恨，又上去不甘心地推了她一把。

  “你這一副柔弱的樣子裝給誰看？你以為都是那些睡過你的男人？你以為誰都要寵著你讓著你？我告訴你林落施，沒可能！就算你把肝全部割下來移植到爸身上，爸還是厭惡你，覺得你不配當林家人，所以林家的財產你休想得到一分！”

  如此露骨的侮辱和指責，林落施不是第一次聽到。

  以前她會反抗，會把這些罵她的人都侮辱回去，可這一次她無能為力，甚至覺得林婉婉罵得對，罵得好，因為她罵的每一句都正是林耀陽所想的，林耀陽也確實棄她如敝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