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叛心叛情
作者:吾定浮沉      更新:2021-03-18 17:48      字數:2121
  <b></b>心底的瘀血再也化不開,我揚鞭舞風,清脆擊落,他低低悶哼,本就破爛的戰衣再度染紅,地磚上很快匯聚一灘鮮紅的血窪,皮肉綻裂的聲音,清晰回蕩。

  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緊緊跟隨,鞭影眼花繚亂,他至始至終閉著目,眉間輕皺,唇微微顫抖。

  鞭響連續不斷,我的恨意卻未消減絲毫,看著他平靜接受的模樣,更加惱怒,他微笑著滴血,臉色蠟白,似溫柔縱容我的頑皮,又無奈嗬護我的任性。

  那年他帶我回家,就該知道養在身邊的,不隻是溫順乖巧的阿夙,還是蛇蠍心腸的墨昭,阿夙是永遠不會傷害主君的天使,而墨昭是因愛癡狂的妖孽……

  鞭風像繁亂迷眼的花影,每一次血腥的綻放,也是牡丹紅的瓣落,驟風急雨,鮮烈執著,我一遍遍鞭撻,傾注無數怨懟和失望,低吼道“你跟不跟我走!”

  他依舊沒有任何回應,低咳著吐血,沉默的態度又重創我千瘡百孔的心,看著他痛得皺眉的模樣,我也痛不欲生,可就是不能停止,拚命傷害他傷害自己。

  光陰流逝,傾盡畢生殘忍,苦苦煎熬也等不來他的應承,眼前驟然一黑,我迫不得已停止,腹部莫名其妙間歇疼痛,他的血腥味讓我惡心,頭也炸痛欲裂。

  他額間布滿汗珠,渾身鮮血淋漓,一陣陣抽搐著,顴骨上有三道深可及骨的血痕,指尖劇烈顫抖著。

  手中長鞭脫落,堆成高高一摞,我害怕真的失手刑殺他,隻能失魂落魄離開俘虜營,本就支離破碎的心,因為我的天真可笑,徹底碾成碎無可碎的齏粉……

  我又墮入昏聵的夢魘,就像永恒的長夜,渾渾噩噩清醒時已是兩日後,聽說蕭副帥派軍醫吊住他一口氣,以免他死了無法拷問軍情,我稍稍安心又茶飯不思。

  奇怪的是阿靳沒來探視我,蕭副帥說他前夜去俘虜營探望白清偃,明明去時還意氣風發精神抖擻,回來後卻沒日沒夜地酗酒,悶在營房裏不出來,非常消沉。

  當夜我忙完軍事去找他,營房附近隻有稀稀落落三個巡防兵,裏麵還有燭光亮著,依稀有塤聲飄渺,我掀開布簾進去探視,一腳踩到酒壺歪斜,險些滑倒。

  滿地都是空酒壺,他坐在狼藉的角落,屈膝吹塤,月光照徹他落魄的背影,燭火昏紅,夜風如泣如訴。

  他偏著頭,曲調斷斷續續,時而悲戚如哀鴻穿雲,時而詠歎如蒲草秋風,時而愴憤如鐵馬錚錚……

  我踢開酒壺,坐在氈毯上,他轉頭瞥我一眼,狐眼淚霧朦朧,溢滿難訴的悲憤,瞬間戳痛我脆弱的心。

  “怎麽了?”我想像從前那樣搭肩安撫他,猛然驚覺平坐夠不到他的肩頭,他也不再是從前的懵懂少年。

  他攥緊掌心裏的塤,仿佛握著寒夜裏唯一的溫暖,心事都寫在眼中,轉頭眺望淒迷的月色,我闔目環住他的脖頸,靠在他鎖骨處,尋求一點互相依偎的溫暖。

  他將下頜抵在我額頭上,緩緩歎息道“我是你的未婚夫,未來照顧你一生的人,你還是記不住麽?”

  我都知道……可是我的心不允許我接受,它還不肯認輸不肯放棄,我很累很累了,卻不知如何阻止它。

  燭淚滴滴答答,他自言自語道“我慶幸自己長了一張像他的臉,卻又憎恨同他相似的模樣,或許你當初關心我,也是因為我像他,才有好感的,對不對?”

  是這樣麽?我回憶遙遠的往事,或許我當真有點愛屋及烏,我總是這樣迷糊,才中了戲子阿偃的圈套。

  他梳理我的鬢發,指尖緩慢溫柔,憂傷道“我近水樓台先得月,我趁人之危做一回狐媚,其實隻要能得到你,是與非又有什麽關係,何況我本就是狐狸精……”

  我心裏驟然縮緊,試探道“是他這麽說你的?”

  他若有所思沉默著,我猛然想起一樁更要緊的事,白清偃是不是將那事告訴他了,所以他刺激成這樣?

  這個猜想很快顛覆了,他應該不會那麽不要臉。

  “他什麽也沒說,隻托我好好照顧你。”他突然將我扶正,狠狠逼視我的眼睛,如照妖鏡洞窺我的心思。

  我傲然直視,脊背冒汗濕透,心髒怦怦狂跳。

  氈毯的角落立著一支雕凰鎏金燭架,絳紅的紗燈罩著蒙昧的光暈,他的剪影映在營房的壁簾上,若即若離逼近我,雙影交疊形似依偎,我能感受到他的溫熱。

  他驟然壓倒我,如玉山傾頹,唇縫吐露一絲絲醺醉的醇香,像甜而不烈的蜜蕊,外麵冰天雪地,而他封起一方與世隔絕的幽深春境,邀我縱情暢遊他的溫柔。

  我攀住他的肩膀,沒有情迷意亂的貪戀,隻有逼自己墮落的無奈,隻要我一旦邁向背叛,就會斬斷和主君的舊情,就像他夜夜擁著元姝歡眠,身心脫離苦海……

  他托起我的後腦墊好枕頭,眼瞳像磷火熊熊燃燒,緩緩解開我的襟扣,俯首親吻我的鎖骨,我拚命喚醒沉睡的,卻是枉然……隻有他才能點燃我的身心。

  擁抱我的阿靳,和他那麽相似,比他更年輕鮮活,比他更溫柔體貼,可我的心逃離去了哪裏,那麽遙遠,終究是一場同床異夢的荒唐,讓我更加辛酸傷情。

  燭火曖昧跳動著,他臉頰泛起情動的潮紅,像一償夙願的小狐崽,褪去青澀的年華,赤子之心依舊熾熱,近乎膜拜親吻我的手腕,又怕壓痛我一直克製著……

  “你盡管來,不必顧忌我。”我輕輕揩去他鬢角的汗珠。

  他小心翼翼避開我胸口的箭傷,笨拙地吻我,眼睫輕顫如蝶,我想起每個眼淚流幹的月夜,我想起逃出地牢撞見他擁抱元姝的那刻,都是我擺脫不了的心魔。

  漸漸的……我聽到自己細幼的哭腔,阿靳一點點揩去我的眼淚,撫摸我臉上的傷疤,“可是弄痛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