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城上求婚
作者:吾定浮沉      更新:2021-03-13 17:28      字數:2166
  我眺望壯觀的星河,想起那年在他生辰宴上表演控星術,他自負一笑,問我可是隱喻他如星辰普照於我,我當即否認了,如今想來,一句戲言竟成預言。

  我貼在他胸膛上,輕笑:“望星城果然名不虛傳,難怪你那時那麽拚命去贏比賽,和元姝共庸風雅。”

  他牢牢擁緊我,歡心大笑:“好酸,你要是喜歡,我以後夜夜和你來這賞星,賞完星還可以賞日出……”

  揚靈說自從他將元姝休了,再不涉足這裏,像一個沉痛的禁忌,他可曾想過再臨故地,已是物是人非。

  “如果你當初娶了元姝,再遇到我,會怎麽樣?”

  我恍惚,這問題元姝問過,他也回答過,那時我還趴在屋簷上偷聽,如今我想知道他的心意是否如一。

  他深深凝睇我的眼,如視珍寶,微笑道:“也許我會負她,背棄道德倫常,難以自抑和你談婚外戀……”

  我強忍著淚,想攢出一個欣喜的笑,還是一顆顆滴答著掉落,可是我們沒有結果,而且他遲早會知道……

  “阿夙?”

  “嗯?”

  他難得臉頰羞紅,囁喏著啟唇:“嫁給我。”

  這是我夢寐以求的場景,來得這樣快,我曾在腦海裏演練千百遍,無數次設想撲倒他,真正來臨的時刻,沒有想象中的甜蜜,隻有不敢應的苦澀,溫柔殘忍。

  腦中閃過一線精光,我眼前浮現畫麵:我攥著浸血的長命鎖,床被鮮紅流淌,奄奄一息,瀕臨死亡……

  傳說東方殷族大限來臨前,會夢到未來之事。也許我會功敗身死,我忍著淚,字字艱難:“但求來世。”

  說著吻住他的唇,他喉間發出失望的低吼,狠狠撕咬我,很快嚐到血腥的甜,我竟覺得痛快,渴望他摧毀我焚盡我,似飛蛾決絕撲火,換來向死而生的絢爛。

  我很清醒,遊走在他寂寞的世界,心承受著他的渴望和痛苦,城牆上夜風翦翦,吹翻他的發帶,我攀著他的脖頸淚眼模糊,他的背後天地遼闊,孤月寒白……

  血腥的熱吻結束,他抱著我坐在牆角裏,我伏在他胸膛上喘息,望著淒迷月色,想起麗江的傳說,若能得一米陽光照耀的情侶,便能長相廝守,永不分離……

  不知今夜這月華,可否效仿那天神恩賜的陽光……

  我呢喃道:“你知道明徽神和雲羲君的戲文麽?”

  他大口沽著烈酒,含糊道:“看過千百遍了。”

  當年南封境和九重天開戰,娘親和爹爹兩位主帥,戰場相遇惺惺相惜,小打小鬧三場,竟天雷勾動地火,娘親三擒三縱玩弄爹爹,等著爹爹重振旗鼓來複仇……

  第四次她再沒將他放掉,而他也再沒能逃脫。

  我能否有娘親那樣的幸運?化幹戈為玉帛,可是我害他城中百姓無數,若他知曉怎麽會原諒我?元姝就是殺害文仲,被他永世遺棄,百年恩愛說斷就斷。

  不費一兵一卒,覆手之間陷西澤於水深火熱。

  他很安靜,像是睡著了,我挨著他輕喚:“主君?”

  他懶懶應我一聲,我瑟縮著囁喏:“如果……我做了罪不可恕的錯事,萬人唾棄,你會原諒我麽?”

  他親親我的前額,寵溺道:“原諒,無論何事。”

  我捂住眼,很想相信,可是不敢相信,他在大婚之夜向許下元姝的誓言,她曾淒厲控訴過,我還記得。

  “我向白家的列祖列宗起誓,從今往後奉你如命,縱然山川易江海絕,世事瞬息萬變難料,你永是我此生的長樂,我必傾盡畢生予你幸福……”

  可到頭來,還是決絕破裂,我害怕步上她的後塵,害怕被他永世遺棄,我害怕有生之年失去他,我埋在他懷裏,哭得撕心裂肺,盤桓在風中,如鴻雁悲鳴。

  他輕柔道:“好啦好啦,你再哭,我都沒法子了。”

  他隻當我是感動的,可我已不再是從前撒嬌賣癡的少女,習慣將情緒默默掩藏心底,我停止哽咽,暗暗做出一個決定,他喉結滾動,我低頭看自己緊挨著他。

  他露出讚賞的眼神,欣喜道:“不錯,豐滿了些。”

  “……”這些年沒少下功夫,若是沒長進豈不白忙。

  第一束晨光灑落山河,照徹他的臉龐,我緩緩描摹他破損流血的唇角,而他噙笑的模樣似慈目寶象……

  我皈依的歸宿就在眼前,但願不是指間流沙,隻盼能牢牢掌握,渡過這最後的劫數,我是否可以圓滿?

  隨後的日子,我偷偷聯係南封境的朝臣,可我離開的六百五十年,培植的勢力,早就被王兄瓦解了。

  我又聯係九重天的蕭尚書,她是我的老師,我求她幫我變賣資產,買通神官替我說話,許我嫁去西澤和主君聯姻,和解兩方戰事,卻隻等來蕭尚書的勸諫。

  西澤和九重天宿戰萬年,一旦停戰契約截至,就是血仇複戰,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並非我能阻攔。

  何況兩軍已經在老地方鄱野打上了,湘陽大帝這回沒派娘親掛帥,上回她率十萬大軍和子宴血戰,還一身重傷灰溜溜回朝,說她是廉頗老矣,要另外選帥。

  於是蕭尚書舉薦我掛帥,湘陽大帝也準了,傳令要我即日去三軍陣前任職,我萬念俱灰……無論在南封境還是在九重天,我都大勢已去,於是我隻能拖延……

  蕭尚書威脅我立冬之前還不去赴任,就宣揚我的間諜身份,讓我在西澤待不下去,而邊關告急,帝君要派主君奔赴陣前掛帥,我不敢想象和他兵戎相見。

  而他最近不知在忙什麽,遲遲不去,胥月宮每日都有咒術師進出,難道他在研究什麽邪術應援戰事……

  直到那濫情一夜,我才知眼淚流幹的滋味,他自私地逆轉了四季,提前將我推入冰天雪地,留我一人。

  這夜我照例去燕安堂見阿偃,帶上一副重金購置的奢華頭麵,千年翡翠雕琢,赤金鑲邊,此乃送戲子為禮的高端佳選,過幾日我就要走了,給他留個念想。

  他前日還說,今夜要送我一出《折柳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