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斬斷前塵
作者:吾定浮沉      更新:2021-03-13 17:28      字數:2202
  我環顧四周吵鬧的人群,暗自冷笑,他每個月總有那麽幾日找我的茬,我又向虞琅挪去偷偷抱怨。

  禮炮彩鳴,煙火升空,九葉蓮幡風動,梵音傳誦,一捧捧靈泉噴湧,十九隻丹頂鶴在瑤池上翩翩起舞。

  拍賣宴先是出售普通的珍寶,譬如會唱歌的西域九音盒、可通神明的壽山石、再則就是什麽戰國古鏡啦、女媧靈珠啦、召喚龍族的符咒……而虞琅全都認識。

  我吃得滿嘴流汁,膜拜道:“你也太厲害了罷……”

  他翹著二郎腿晃悠,得意洋洋道:“看來我前世做個兵將太屈才了,真是美貌與學識並重的絕世高手。”

  主君看也懶得看他,隨口一嗤,我剛想誇他兩句,埋怨道:“你這些都記得,怎麽不記得冰雪可愛的我?”

  他捧起我的臉,“這樣才能重新認識我的好妹妹。”

  我對視他點漆的眼眸,款款深情道:“那你要認真補課,罰你三日裏背誦我的性情喜好,要考核的……”

  主君立刻將我撈回去,眼中如欲噴火,一字一字恐嚇道:“再說一句廢話,就給我跪搓衣板背誦宮規。”

  午時日頭正毒,我曉得沙蜃百姓喜歡吃烤肉烤饢,便是不生火也能烤熟食物,想必唐僧師徒經過的火焰山也不過如此,我熱得汗流浹背,悄悄向主君挪去。

  果然是體質陰寒的神司,我舒暢長籲,幻想著晚上抱著睡一定很消暑,他似是嫌棄我體熱,微笑著挪開,於是我不依不饒跟上,撞進他懷中,滿麵涼香。

  他張開雙臂將我抱緊,像鯤鵬展翅守護,溫熱的鼻息掃在我耳畔,他似笑非笑道:“這樣可涼快了?”

  我瞬間變得更燥熱,心裏如火燎燒,連嗓子都幹咳冒煙,像犯錯般低著頭不敢看他,“涼……涼快了。”

  “瞧這個比朵瑪莎年輕些,卻也輕浮許多,都快坐到他懷裏了啊,還是朵瑪莎端莊穩重,畢竟是前朝王族之女,有貴門閨秀風範,這個都不知道什麽來曆……”

  朵瑪莎是元姝的沙蜃名,我一聽到她莫名難受。

  “我知道我知道,是長策君撿來送給他的生辰禮,她半夜跳牆逃了,索西央措追捕了一百五十年,一回宮就投擲萬金,給她修建熙春園,玩什麽金屋藏嬌……”

  “他當年對朵瑪莎也是那樣癡情,情比金堅,如今說休妻就休妻,老死不相往來,可惜了一對玉偶……”

  我捂住耳朵不忍再聽,有關元姝的隻字片語都能輕易戳傷我,那時她嫁去喬陰家,我受主君冷落,她就變成我心中的禁忌,一旦觸及就是難以平複的抽痛。

  幸好售台上開始拍賣檮杌銅雕,眾人才轉移注意,那就是子宴的遺物,全場叫價瘋狂暴漲,我擔心主君錢不夠,商量道:“要不這樣,我賣掉自己湊錢給你。”

  他狠狠彈我額頭,“便是買不起也不能賣了你。”

  虞琅笑嘻嘻湊過來,“何況你也賣不上錢。”

  我登時被激怒,擼起袖子想當場賣給他看,主君按住我的手,慢悠悠加價:“我出一千萬兩銀子。”

  全場沸反盈天,這筆巨款足以買兩座城池,主持人難以置信瞠目,對麵競價的樓蘭夫婦,商議著什麽。

  錦袍男子霍然起身,用蹩足的漢語道:“清偃君,你我生意上也有往來,算個朋友,兄弟本不該與你爭,可拙荊實在喜歡這個銅雕,還望兄長體諒小弟……”

  主君晃著葡萄酒,微笑道:“按情分來說兄弟自然是要成全你的愛妻之心,可我家阿夙也喜歡這個銅雕,要是和寶貝失之交臂,為兄怕她傷心,不能相讓……”

  男子抱拳長輯,誠懇道:“不瞞兄長,拙荊懷孕三月茶飯不思,就喜歡這個檮杌銅雕,還請兄長看上侄兒的份上幫小弟這回,來日必將登門拜謝,拜托了!”

  主君故作憂愁道:“其實我家阿夙也有孕三月……”

  我一口葡萄酒噴他滿麵,他端著杯盞,巋然不動,腮畔惱怒緊繃,還是斯條慢理道:“害喜害得厲害……”

  主持人左顧右盼,擦擦腦門的汗,“既然二位都不願意相讓,我們就判物緣罷,能解讀它造型者勝。”

  我們兩家上台圍觀,檮杌銅雕駐立陽光裏,體態雄壯像猛虎窮奇,獠牙鋒利奇長,迎著西風昂首長嘯。

  風中飄來曼珠沙華,一簇簇殷紅如火,花香也是酥魂醉骨的甜冽,似燥喉的烈酒,檮杌雕像似在靜靜等候沙場歸來的主人,銀白的袍擺抖動,虞琅緩緩登台。

  他一寸寸撫摸銅雕,眼神幽柔含情,半張臉掩在陰影之中,緩緩側身,夕輝如刃,刺破漫長光陰……

  “這檮杌乃為情所困,哀痛長嘯。”虞琅緩緩道。

  主持人笑道:“世人皆道它君臨天下,威懾長嘯,隻有公子慧眼識破它為情所困,是子宴君的知己。”

  我親熱拉著虞琅,“那當然啦,他可是鑒寶大師。”

  主君將我拉開,惡狠狠道:“廢什麽話,給我搬。”

  於是我獨自搬著沉重的銅雕回去,虞琅想幫我抬,主君在前方帶路,冷若寒霜道:“阿夙三番五次違背男女大防,都是因為你,你再和她糾纏,我再罰。”

  虞琅怒視他的背影,憤懣道:“我是她結拜兄長,要什麽男女大防,倒是你和她行跡親密,才是越矩!”

  他回首妖嬈一笑:“我是她主君,想怎樣就怎樣。”

  虞琅怒目而視還要爭辯,我及時製止他,“好啦,你吵不過他的,他是我最好的姐妹,自然不必設防。”

  主君臉色鐵青,墨發迎風狂舞,虞琅捧腹大笑。

  買完銅雕就要回西澤了,分離前夕,我拉著虞琅在屋頂上風雅一回,圓月飽滿清寒,烈酒灼喉如火。

  他沽著酒望月冥思,“從前總想逃離金炎閣,如今得償所願,卻天大地大不知何去,想來也是可笑……”

  “你想尋回前世的記憶嗎?”我偏著頭醉眼看他。

  他認真思索道:“從前很想很想,看著金炎閣的兄弟姐妹們無欲無求活著,覺得很沒意思,沒有記憶就像行屍走肉,不知何處來的,也不知父母親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