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森之走得悄無聲息，也轟轟烈烈。

  站在他的墓前，唐一涵無數次地想笑，卻笑不出來。

  想哭，更哭不出來。

  她靜默地蹲在他的墳前，伸手去觸摸照片上他那張黑白的臉。

  這個男人，再也回不來了。

  不管他是渣也好，壞也罷。

  她都希望他能夠好好活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直一直地活在所有人的回憶裏。

  她在墓園站了整整一天後，終於牽著蘇若寒的手，“叫一聲爸爸吧。”

  蘇若寒稚嫩的聲音在墓園中響起，“爸爸。”

  “我很想你。”

  但是，他應該再也聽不到了吧？

  日子還要繼續過。

  大蘇和在蘇小檸那裏得知了蘇若寒沒有了爸爸，就帶著小小蘇每天找他一起玩。

  孩子的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沒多久，小家夥的笑容就回來了。

  但唐一涵卻再也沒有笑過了。

  “有的時候，我甚至在想。”

  坐在墨家別墅的小亭子裏，唐一涵一邊喝著果汁一邊看著遠處玩耍的三個孩子，漫不經心地道，“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遊輪會爆炸，早就料到了這麽一天，所以才會對我那麽絕情，怕我傷心？”

  蘇小檸的心裏微微一滯。

  她低下頭，淡淡地笑了笑，“也許呢。”

  “切，他才不會這麽好心。”

  女人長歎了一口氣，“他要是真的怕我難過的話，就不應該去死。”

  說完，唐一涵似乎自己也覺得這個話題太沉重了，她轉頭看了蘇小檸一眼，“好久沒見到顏與亭了。”

  “他跟著我老公出海談生意了。”

  唐一涵略一點頭，“他來這邊還習慣麽？”

  蘇小檸點頭，“還好。”

  “開始的時候他接受不了這邊的氣候，後來我老公給他介紹了幾個漫畫協會的人，他也就慢慢適應了。”

  唐一涵撇嘴，“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這大概就是愛好的力量吧。”

  蘇小檸長歎了一口氣，想到了她和唐一涵的愛好。

  她當年因為奶奶的心髒病，所以立誌要做一個優秀的心髒外科醫生。

  而唐一涵，也因為小時候媽媽一直是個植物人，也有了醫學夢。

  她們在大學相識，約定要一起做優秀的外科醫生。

  然而……

  如今，蘇小檸是在家待業的無業女青年。

  唐一涵是在網上搞遊戲直播的高端玩家。

  她們都和當年的夢想，越走越遠了。

  就在蘇小檸感慨過往的時候，不言匆忙地從外麵衝進來，拉起蘇小檸就跑。

  蘇小檸被他拽得胳膊發痛，她皺眉，“不言，怎麽了？”

  “出事了！”

  少年拉著蘇小檸跑到了門口，忽然想到了什麽一般地又跑回去，將唐一涵也一起拉了過來。

  陳州將車子開過來，“太太，唐小姐，上車！”

  蘇小檸和唐一涵不明所以，但看不言和陳州一臉嚴肅，也不敢怠慢，就直接上了車。

  “不言，你好好說，發生了什麽？”

  坐上車之後，蘇小檸抿唇，急切地問道。

  “墨大姐她……”

  不言咬了咬唇，說不出口。

  最後，還是陳州回答了蘇小檸的問題，“浮笙小姐突發心力衰竭，現在在醫院搶救，醫生說……希望很渺茫。”

  蘇小檸心裏狠狠地一滯。

  女人閉上眼睛，雙手死死地交握在了一起。

  她早就知道有這麽一天的。

  當初，她之所以建議陸青給他們的女兒取名叫陸念笙，其實……就是這個原因。

  墨浮笙的病，和媽媽當年的一樣。

  是治不好的。

  她當初的手術，也隻是給墨浮笙延長壽命而已。

  “醫生說，讓嫂子你，和唐醫生一起過去，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不言低著頭，沙啞的聲音中帶了幾許的哭腔，“姐夫在手術室外哭得暈過去了。”

  “兩位哥哥也在趕回來的路上了。”

  蘇小檸的手狠狠地攥緊了。

  一旁的唐一涵臉色也不太好看。

  她們兩個……已經有將近半年的時間，沒有做過手術了。

  而這次墨浮笙要做的手術，需要極大的耐力，細心，和專業性。

  她們兩個……怕是都不行。

  “到了！”

  正在兩個女人沉默的時候，陳州的車子已經停下了。

  醫院已經被封鎖了。

  走廊裏齊齊地站著墨家和陸家的保鏢，親人……

  人群寂靜，沒有一個人說話。

  已經暈過去的陸青已經站不起身子了，他坐在輪椅上，麵帶哀傷地看著那三個“手術中”的鮮紅大字。

  “蘇醫生和唐醫生到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陸青連忙抬起頭來。

  他轉過身，激動地看著蘇小檸和唐一涵，整個人踉踉蹌蹌地從輪椅上起身，“蘇醫生，唐醫生……求求你們救救我老婆！”

  七尺的漢子在她們兩個人麵前跪下，眼淚縱橫，“我知道，你們已經很久不出山了……如果不是情況緊急，實在沒有辦法，我也不會讓你們兩個來……”

  “但是浮笙她……等不了了……”

  蘇小檸深呼了一口氣，蹲**來攙扶住陸青，“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吧？你太太的這個病……”

  是治不好的。

  從一開始，蘇小檸就明確地告訴過陸青，墨浮笙的病，是治不好的。

  她所有的手術，治療，都隻是讓她延長壽命，多活一段時間而已。

  但陸青堅持要讓蘇小檸對外和他統一口徑，說墨浮笙的病已經治好了。

  他的理由是，隻有知道自己的病好了，墨浮笙才會笑著麵對接下來的生活。

  當時，蘇小檸覺得他說的話有道理。

  可墨浮笙術後卻不相信自己的病徹底好了，反倒是陸青……一直在催眠他自己。

  直到現在。

  “我知道。”

  陸青閉上眼睛，苦笑了起來,“這些日子我看著她逐漸開朗，逐漸開始擁抱生活，每天都快快樂樂的，連我都快忘了……她是個病人。”

  “所以，她這次為什麽發病？”

  一旁，唐一涵皺了眉，冷聲問道。

  陸青低下頭，不敢說話。

  “問你話呢！”

  唐一涵冷眉一挑，厲聲開口。

  陸青低著頭，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聲音低沉沙啞，“浮笙她給我做了午餐，去公司送給我，撞見……”

  “撞見我秘書和我……”

  後麵的話，他沒說出來。

  “滾你媽的。”

  唐一涵直接上去，一腳將陸青踹翻在地，“知道她心髒不好還這麽刺激她？”

  “不渣會死麽？”

  “要是不能一起走到最後，當初就別碰她！”

  “現在把她傷成這樣，你算什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