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到數日之前。

  黑暗幽神的黑煞大殿之內，因為影魔帶著煞魔一族和骨族的人馬離開的緣故，黑煞終於有機會坐在那個原本就屬於自己，但是卻很少能夠坐上去的寶座之上。

  黑煞一族的兩個道和高手，從來都不會同時離開本族，即便是在遇到了最為棘手的事情的時候，也一定會保證族中有一個人來坐鎮。

  隻不過，以往離開的那一位是他煞魔，而留在族中坐鎮的，則是影魔自己。

  但是，這一次前去圍殺雀仙，影魔卻決定自己出手，因為黑煞的實力雖然比起其餘的煞魔族和骨族的道和尊者更加厲害一些，但是在雀仙的麵前，終究還是弱了一籌。

  雖然按照兩人原先的計劃，即便是黑煞稍微弱一些，但是配合著那些道和高手，殺死雀仙看起來似乎也沒有什麽問題。

  但是為了確保這一次的行動萬無一失，影魔思考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自己親自出馬！

  “啊~”

  柔軟的獸皮墊子鋪在座下，黑煞的身體微微傾斜，靠在那長而柔軟的雕龍靠背之上，雙臂微微地張開，扶著那座位的兩邊，就像是一個君臨天下的皇帝一般，悠悠然閉上了眼睛。

  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這黑煞大殿自從建成之後，在這樣靜默無人的夜晚裏，自己曾經有多少次坐在這裏。

  有多少次呢？

  這幾萬年來，總共加起來大約也不夠二十次吧？

  日間即使是坐在那主位之上的時候，下麵的大殿之上站著影魔，自己的師傅，他也是坐的戰戰兢兢，沒有半點安穩。

  隻有在確認了他離開的時候，才有那麽一兩次機會隨意地坐在這個本就屬於自己的寶座之上，體驗著那種唯我獨尊，俾睨天下的快感！

  “怎麽樣，這個寶座，坐著還舒服麽？”

  幽暗的大殿之中，如此一個聲音突然想起，幾乎是把那黑煞的汗毛都嚇得全部樹立了起來，他幾乎是一瞬間就像是針紮了屁股一般，從座位之上站了起來，目光環視著大殿，似乎是想要找到某個人一般。

  但是，過了片刻之後，他這才慢慢地回過了味兒來，那聲音出現的雖然詭異，但卻不是自己那個師傅影魔的聲音，而是另有其人。

  想到這裏，他又微微地鬆了一口氣，一屁股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

  不管來人是誰，這裏乃是他們黑煞一族的大本營，他自己的實力又是這血月之上排的上號的高手，能夠在自己的地盤之上威脅到自己的，除了自己的那個好師傅之外，血月之上幾乎已經沒有第二個人存在了。

  “哈哈哈哈！”

  長而放肆的笑聲，在周遭響了起來，於關閉了大門的大殿之上不斷地回蕩，過了許久，那笑聲才緩緩地停了下來。

  那笑聲之中帶著無盡的嘲弄意味，讓坐在大殿之上的黑煞心中竟是微微地生出了一絲怒意。

  再次用元神在大殿之中掃蕩了一遍之後，卻依舊找不到那人的本體，反倒讓那黑煞心中微微升起了一絲警惕。

  “你在笑什麽？”黑煞道。

  “自然是在笑你。”那聲音很快回答到。

  但是，即便黑煞循著那聲音的源頭找過去，說話的人也早已不在原先的位置之上。

  原本說這句廢話是為了讓對方暴露行跡的，卻沒想到，說完了之後，對方的位置自己依舊沒能找到，反倒是被對方的言語激起了怒意。

  隻是他做了這麽多年的黑煞之王，又在影魔這麽一個太上皇的眼皮子底下忍辱負重了不知多少萬年，這點氣量城府還是有的，故而怒意隻在心間，卻並未表露出來。

  “笑我 ？”黑煞冷笑道：“笑我什麽？”

  “自然是笑你悲哀。”

  那身影接著道：“別人眼中的堂堂一族之主，五煞之中戰力最強的黑煞，明麵上萬煞敬仰，無人敢不敬你半分，又有誰知道，你也就隻能趁著那夜魔不在的時候，體驗一下自己那寶座的滋味兒！”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說的就是你了吧？”

  此時，那黑煞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但是說話那人卻半點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可是，老虎隻是去山外溜達溜達，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那熱接著道：“等他回來之後，猴子依舊是猴子，隻能在樹上呆著，老虎也依舊是老虎，即便頭上沒有王冠，他依舊是不折不扣的王，而你，也就隻有趁著現在好好享受一下那短暫的做王的機會，把這個感覺牢牢地記在腦海之中，因為要不了多久，這個位置，你就又不能坐了！”

  “你，究竟是誰？”

  黑煞此時的心中已經隱隱有些不妙的感覺，此人在自己的大殿之中藏匿，自己竟絲毫發現不了他的位置，而且，他對於自己和影魔之間的關係似乎十分的清楚，方才那一番嘲弄，更是說到了自己的心坎之上。

  人們會發怒，向來是因為別人戳中了自己的痛處，否則，就算是他們的話再刻薄，你知道自己不是那樣，自然也就可以不予理會。

  而眼下，那人無疑戳中了黑煞的痛處。

  “那又如何？”黑煞冷笑道：“這件事情根本就沒什麽人知道，明麵上，我依舊是黑煞一族的王。”

  “嗬嗬，”黑暗之中的存在也跟著冷笑了兩聲，道：“如果是以前，你這句話確實沒有什麽毛病，但是如果你現在還這麽想的話，我該說你是愚蠢的，還是愚蠢呢？”

  “閣下此言何意？”

  強行壓抑住了心中的怒火，黑煞盡量使得自己的語氣變得平穩一些，但是心中湧現出的那種濃烈的殺氣，還是有那麽一絲不由自主地溢散了開來。

  “哦？你想殺我？”那人冷笑道：“你瞧，人啊，就是這樣，當被別人指出自己的問題之後，第一時間想的不是我應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而是如何讓開口的那一個人閉嘴！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黑煞不答，那人卻又自言自語地接著道：“因為其實這個問題他們自己是清楚的，隻是他們一直都不願意去麵對，佯裝不知欺騙自己，也好讓心裏好受一些，故而被人戳破的時候，第一時間的反應才是如何把這個秘密接著掩蓋下去，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你究竟是誰？”黑煞答非所問，鐵青著一張臉，道：“你如此鬼鬼祟祟地來到我這裏，怕不是為了單純地看我的笑話吧？”

  “不錯不錯！”那人此時竟是鼓掌道：“難為你還有一點自知之明，實在是不容易。雖然你這個人確實十分的可笑，但是我還沒有無聊到專門跑到你們煞魔一族的王族宮殿之中來笑話你一通，畢竟，這裏還是十分危險的，搞不好連小命都要丟掉！”

  那人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那語氣之中輕鬆寫意的隨意態度，就好像是在諷刺他們煞魔一族的防備鬆懈，讓自己輕輕鬆鬆地潛入了這黑煞一族的王族大殿之中一般，這就讓剛剛已經好不容易平複了一些心中氣血的黑煞，殺氣頓時又升騰了起來！

  “嘖嘖嘖！” 那人語氣十分嘲弄地道：“怎的，又控製不住自己的氣性了？看來是我高估你了，怪不得這麽多年，你一直都被那先天不足的夜魔壓這一頭，無論如何也不能翻身！”

  聽到了這句話的時候，黑煞這才勉力地控製住了自己心中翻湧的怒意，欺負的胸膛也慢慢地趨於平穩。

  雖然那個家夥說出來的話十分的氣人，但是黑煞也清楚，他說的幾乎全部都是實話。

  而且，他這個時候已經注意到了，對方口中對於影魔的稱呼，兩次都是“夜魔”，而非如今的影魔。

  別人不知道，但是黑煞其實是清楚的。

  如今的影魔，在幾十萬年前的時候，其實就是叫做夜魔的。

  此人一上來就能夠一針見血地點出自己與影魔之間的關係，還能夠說出影魔的跟腳來，顯然，他在這世界上所活過的年頭，是要遠遠多於自己的。

  甚至說不定，他也是當年那場浩劫之中的幸存者！

  想到這裏，黑煞的心中漸漸有些光亮出現。

  當年，和影魔一樣從那一屆天河試煉的水底龍宮之中出來的，到底有多少人，根本就沒有人清楚，就連影魔自己也說，他隻是知道一部分人在自己之前出來了，至於在他之後有沒有人出來，他一點也不清楚。

  既然如此，那麽當年的那些舊人，即便是活下來了一些，也是無可厚非的。

  若然不是這樣，他又如何能夠清楚影魔的身份，還有自己和他之間的關係呢？

  “哦~我當是誰，”那黑煞裝作一副後知後覺的樣子，笑道：“原來是骨族的大梵天，你趁我師傅不在的時候，來到我這裏，卻不知是意欲為何？莫非，是骨族的喪鍾大殿呆著不舒服，想要到我煞魔一族來吸收一旦新鮮的空氣麽？”

  “能夠在如此之短的時間之內意識到我的身份，看來你這兩年，又精進了不少，也不算是一個完全的蠢貨，”隱藏在黑暗之中的那人依舊還是一副十分不客氣的語氣，道：“若你連這點能耐也沒有，我怕這一次就隻能動手殺了你了！”

  “殺我？就憑你？”黑煞冷笑道：“一個鬼鬼祟祟的家夥，藏頭露尾的，你要是真的有那個能耐，我此時隻怕早就已經死掉了吧?”

  “看來你還是不太聰明，”那人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道：“有些時候，殺掉一個人並不是完全要憑借自己本身的力量的，就算是僅僅憑借自己的力量，殺死一個人也有很多種辦法，又不是非要硬碰硬，就比如說你的那位師傅，難道他殺人的時候，也需要和別人硬橋硬馬地戰鬥麽？”

  那人說完，黑煞隻覺得這大殿之中似乎有一條毒蛇在盯著自己一般，讓他心底發涼，脊背發寒！

  是呀，這世界上以弱勝強，或者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殺死絕頂高手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更何況，如果大殿之中的那人真的是骨族的前代尊者大梵天，那麽他如今的實力應該是要比自己更強的，隻是想要在自己的地盤之上正麵殺死自己，幾乎還是不可能做到而已。

  但是，若他有什麽超乎尋常的手段或者準備，或者什麽超級厲害的武器，殺死自己，倒也未必真的就是虛言！

  所以，聞言之後，他竟真的就感覺到了一股死亡的氣息在朝著自己逼近，他知道，一定是那大梵天在暗處，用某種力量鎖定了自己！

  猶豫了片刻之後，他還是道：“說罷，你這次趁著我師父不在的時候單獨來找我，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來，自然是為了幫你！”那個聲音陰惻惻地笑道。

  “幫我？你會有這麽好心？”黑煞冷笑。

  “若隻是單純的幫你，我當然沒有那麽好心，”大梵天毫不客氣地道：“不過，如果幫你的同時，也是在幫我自己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哦？”

  黑煞挑了挑眉，道：“那你說說，你打算怎麽幫我？”

  大梵天道：“我打算幫你除掉影魔，這樣一來，你黑煞就可以成為這煞魔一族真正的王者，而對於我來說，也算是除掉了一個心腹大患，報了這家夥當年偷襲我的一箭之仇！”

  黑煞再次冷笑：“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十分想要成為這黑煞一族真正的主人，而不是屈居於我師父的淫威之下，白煞，陰煞，血煞他們幾個，實力比我差了許多，尚且能夠成為煞魔一支的主宰，而我堂堂道和六層，又憑什麽不能做自己族中真正的主人？隻是，你想要借我的刀殺了他，好讓你們骨族的勢力壓過我們煞魔族，卻是癡心妄想！”

  “難道，你真的就願意屈居於那個一點都不像是黑煞的家夥之下？”那人撩撥道。

  “我當然不願意，但是，為了這點私人的利益，就要損害整個族群的利益，你未免也有些太小看了我黑煞！”黑煞冷笑道。

  “我看不起你是事實，”那大梵天道：“但是，你不願意對那夜魔動手，是因為有些事情你還不知道。”

  “什麽事情？”黑煞問道。

  說實話，雖然自己這個師傅與他也說了不少的當年舊事，但是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哪些是他故意告訴自己的，哪些是他隱瞞了的，黑煞自問分不清楚，也根本無從探究。

  故而，當大梵天提起過往的時候，他立刻就毫不猶豫地問了出來。

  大梵天從那無邊得黑暗之中走了出來，第一次以自己的真容顯露在了那黑煞的麵前。

  就像是其他的骨族大尊者一樣，他渾身的骨骼瑩潤而且光澤，眉心之上，竟還有一朵血紅色的彼岸花紋路，顯然在骨族之中，也是血統十分特別極其高貴的一種。

  “彼岸花，你是骨族之中真正的皇族！”黑煞驚歎道。

  此時，他才意識到當時影魔對自己說，自己去了骨族，根本也沒資格說動那個人的緣由為何！

  確實，即便是尋常的道和九層，想要殺死他，尤其是在他自己的地盤之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如果對方是骨族之中的皇族的話，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當然，最讓他詫異的是，那大梵天身上的骨骼，就像是一塊平整的玻璃被人用力敲打了一下，其上布滿了裂紋，卻並沒有真的碎裂開來的樣子。

  要是再形象一些形容的話，就像是一個冰裂紋的琉璃杯子一般，讓人看了就經不住要去思考，自己若是用手輕輕地在那個家夥的骨骼之上觸碰一下，它會不會嘩啦啦直接碎散在地上。

  但他終究還是沒有那麽做，因為從大梵天身上顯露出來的氣息來看，顯然自己根本就不是對方的對手！

  而那看似即將碎裂的身體，也被某種彩色的煙霧籠罩著，粘合在了一起，單單是看結構的致密程度的話，甚至比起自己那一身完整的骨骼都不知要強大多少倍！

  “你這身體？”黑煞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拜他所賜。”大梵天道：“若不是我命大，如今也早就轉世不知多少年了！”

  “你是說，你這一身的碎骨，是我師父…”黑煞挑眉，他也確實曾經聽說過，自己的師傅從天河水底龍宮之中出來後，就瘋狂地去找那些害死了自己同胞的人報仇，眼下，這大梵天一身的裂紋骨，也算是變相地證明了對方的話。

  “刻骨銘心，化灰難忘！”大梵天道。

  “所以，這些和你將要說的那件事情，有關係麽？”黑煞道。

  “所有當下正在發生的事情，都可以從往昔的歲月之中找到根由，”那大梵天失笑道：“我既然肯回答你的問題，自然就代表著它有回答的價值。”

  “那我倒是想要聽聽，到底是什麽事情？”黑煞挑眉。

  雖然他打心眼裏因為兩族之間敵對的關係，並不願意相信大梵天，而且打定了主意，不管對方說什麽，自己都不會信，但是事到臨頭，他還是想要聽一聽對方究竟打算如何說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