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5章 時間的回溯
作者:最愛吃咖喱      更新:2021-03-19 05:12      字數:5393
  時間倒回幾天前。

  當薑寧離開了丞相的府邸,來到了現下已經被封禁了的禦史府的時候,他看到的是一片空白。

  按照左都禦史在督察院對於自己罪行的陳述來說,在那他妻子的閨房之中,原本應該有屍體的才對。

  但是,因為時間已經拖了比較久的緣故,屍體已經在他李彥西嶽父的要求之下及時收斂,埋葬。

  也就是說,即便薑寧想要在屍體之上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也沒有那麽容易,除非他能夠弄清楚李彥西妻子埋葬的地方,並且去那裏拔墳,開棺驗屍。

  但是,屍體埋入地下之後,又經過了這麽長的時間,說不得已經腐爛了,他雖然修為高絕,但畢竟不是專業的仵作,想要弄清楚這其中的手法,就必須要動用一些薑寧本體原本擁有的實力,但是依照這現在的情況,卻是不能夠做到的。

  所以,他隻有耐著性子,在禦史府邸之中仔細地勘察。

  好在這李彥西雖然身體不太好,但是眼力卻是極為不錯,加上薑寧後天修行的一聲超一流修為的支撐之下,目力已經達到了在這個環境世界之中世所罕見的地步。

  終究還是讓他找到了一些破綻。

  因為,冥冥之中,那股時間之力似乎也與薑寧的元神產生了關聯,以至於他在看著李彥西妻子的閨房的時候,恍惚之間,時間仿佛發生了倒流。

  隻可惜,那回溯的時間不太夠長,薑寧看到的光影,也就隻是一具女子的屍體,並未能看見她生前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看來,我在時間之力方麵的造詣還差得遠呢呀!”薑寧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好在,能夠看到屍體,總算也是一種收獲。

  那女子躺在地上,梁上掛著三尺白綾,已然是氣絕身亡。

  正在薑寧想要湊近了看一看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在方才時間剛剛回溯的時候,自己的身後有一道光影在迅忽之間閃過,似乎是一個人匆匆從這間屋子裏離開的背影,又似乎隻是一條狗一隻貓碰巧地從門後經過而已。

  那個影子究竟是什麽,薑寧並沒有能夠看清楚,想要發動時間之力再看一遍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就失敗了。

  他隻好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轉回到那女人的屍體上麵。

  脖頸之上有深紅色的勒痕,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白色的印子。

  起初,薑寧並沒有意識到那是什麽,但是仔細琢磨了一段時間之後,薑寧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一個人若是上吊被白綾勒死的話,那麽她的脖子之上當有一條細而深的血色痕跡,若是勒死的時間很長,屍體的血液徹底的凝固,這個細而深的血痕就會慢慢地變成黑色,經常與屍體打交道的人,對於這些發生在屍體之上的基本的變化還是比較了解的。

  但是,若那印子是那女人死之後才勒上去的,即便是用同樣的一根白綾,死後,屍體脖子上的印子都應該是白而粗的,隨著屍體血液的徹底凝固,這個顏色就會變成紫色或者褐色,總而言之,絕對不是黑色。

  那麽,這女人的死因就很明白了。

  她確確實實是在白綾之上勒死的,而在她死掉之後,有人又把她的屍體從白綾之上挪了下來,繼而用雙手在屍體的脖子上猛掐,故而才會在屍體額脖子上留下那些白色的印子。

  而薑寧方才時間回溯來到的這一幕,顯然就是那個人把屍體從白綾之上抱下來,然後又在屍體額脖子上留下手印的家夥做完了事情剛剛離開的一幕。

  這也就說明了,此時他看到的女人,是剛剛死掉,所以,那手印才是白色的。

  加上他之前從李彥西的母親和妹妹那裏聽說,李彥西的這個妻子是一頭河東獅,李彥西雖然是進士及第,而且還拿了一個探花郎的名頭,但是終究這窮書生的底子還是太薄,在妻子一家麵前根本抬不起頭來,總是被外人指指點點,說是吃軟飯。

  這也就算了,偏生這個妻子特別喜歡捕風捉影,因為李彥西長得實在是風度翩翩,儀表堂堂,走到哪裏都有女子傾慕,加上才名遠播,卻是也算是一號人物,所以,在京城之中愛慕他的普通女子和官家小姐也確實不少,有時候遇到了,難免要打些交到,這就讓那頭母獅子打翻了醋壇子,隔三差五的,兩個人就會因為李彥西和其他的女子的事情吵起來。

  起初李彥西也知道妻子是因為喜愛故而吃醋,不管她怎麽鬧,都不在意,反倒覺得被人放在了心上,十分的歡喜。

  隻是,時間一久,他就有些受不了了,你說新婚燕爾的時候,自己是一個翩翩公子,被人家愛慕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但是兩個人都成婚幾年了,老夫老妻了,我李彥西是什麽人,你總該清楚了吧?可那女人還是一如既往地愛吃飛醋,若不哄著,就要一哭二鬧三上吊,這一來二去的,次數多了,李彥西總歸會有個審美疲勞的時候,女人偶爾吃一下醋,撒一下嬌,很可愛,叫人憐,可若是天天都這樣日日都這樣,那就成了討人嫌了!

  所以隨著時間的流逝,李彥西和夫人之間的夫妻情分和愛意雖依舊在,但是在某些方麵的好感,卻已經降低到了冰點。

  就比如說,一開始當他去哭著鬧著要去上吊的時候,李彥西會十分緊張,十分心疼,生怕妻子因為一點小事兒做出什麽讓自己後悔終生的事情,但是這樣鬧騰的次數多了,就有些不好使了。

  就像是狼來的的故事一樣,當你每次鬧著要去上吊,到了最後都沒有死的時候,等你哪一次真的想要去上吊的時候,大家就都不願意去理會你了,反正你鬧騰一會兒,過一段時間自己就會從那白綾之上下來的。

  當某一次偶然的機會,讓李彥西發現了自己妻子鬧著要上吊的那一根白綾從頭到尾係著的都是活扣,根本就不會吊死人的時候,他雖然沒有說破,但是每當妻子鬧著要上吊的時候,他也就不怎麽樂意去管了。

  可是當薑寧抬頭去看的時候,那梁上係著的白綾,分明就打著死結!

  此時此刻,薑寧的心中就產生了懷疑。

  “那白綾,真的是李彥西的妻子自己係上去的嗎?”薑寧低下頭自言自語地呢喃。

  不可否認,確實有一些女人在虛張聲勢了很多次之後,發現並不能打倒自己的目的或者是對自己的男人徹底的失望了,就會做出這種極端的選擇,但是一般來說,敢於自殺的人在第一次自殺的時候就會自殺成功,而不敢自殺的人,虛張聲勢的人,每一次自殺,都是假的。

  就算李彥西的妻子真的這一次就想要自殺,那麽。這個自殺的時機未免也選擇的太過巧妙了一些,不選在李彥西上表彈劾田羽芳之前,不選擇在上一次兩個人因為那蝶舞姑娘吵架的時候,偏偏就選擇在了田康邦發現了李彥西彈劾自己弟弟的折子之後,這個偶然未免也偶然的太是時候了一點。

  而且。既然是自殺,那些人又怎麽能夠準確地把握好李彥西妻子自殺的真假和自殺的時間點呢?

  這個問題既然無論如何都無法解決,那就說明,李彥西妻子這一次的上吊自殺,原本按照她自己的意思,應該是與往常一般的虛張聲勢,同樣的,白綾之上係著活扣,隻要自己一把脖子伸出去,因為身體重量的緣故,那白綾的活扣就會隨著自己的意誌而解開,隻要在想掉下來的時候輕輕一拉那活扣之上的繩結,一切原本的危機都會化為烏有。

  但是,偏偏這一次,等那女人將自己的脖子伸上去之後,無論她怎麽去拉那個繩結,那扣子就是解不開,所以,這一次弄假成真,活生生的把自己給吊死了。

  冤嗎,自然是很冤的。

  但,聯想到了那個從房間之中匆匆離去的人影,薑寧又覺得一點都不冤。

  這白綾顯然不是李彥西的妻子自己係上去的。

  如此事關性命的白綾,即便是弄虛作假,也同樣有著一定的生命危險,居然連係一根白綾都要吩咐別人來做,那就相當於輕易地把自己的生死交到了別人的手上,那麽,當有人想要她死的時候,她自然隨時就會死掉了。

  而李彥西的妻子既然肯把事關性命的白綾交給另外一個人去係,那就說明這個人在她的跟前一定是一個說得上話的,極為親近的人,這樣才會讓她毫無防備,死的莫名其妙。

  那麽,李彥西的妻子除了李彥西本人之外,在這禦史府之中最為信任的人究竟是誰呢?

  那當然就是和她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貼身丫鬟。

  禦史府之中雖然還有不少的男丁,但是那些官家和仆人,身為男人,自然都不適合進入主母的房間,所以,換活扣為死結的這件事情,一定就是那個丫鬟做的無疑了。

  至於她這麽做究竟是有什麽動機,那就多了去了。

  為了情,為了仇,為了利益,自然都是可以的。

  不管是左都禦史田康邦,還是那個隱於幕後的宰相李運,想要威脅或者買通李彥西府上的區區一個下人,有的是辦法。

  而那時間回溯光影之中的人,雖然隻是驚鴻一瞥,但不管是那身影,還是掐死李彥西妻子的手印,分明都是屬於一個男人的。

  也就是說,做到不知不覺之中殺死李彥西的妻子並且在她的屍體之上留下手印的,至少也是兩個人在配合。

  第一個是李彥西妻子的貼身丫鬟,至於這第二個,之前薑寧並不清楚這個人是誰,但是等到他一路追著那許三會來到了田康邦的府邸之中,又偏巧通過李彥西的身體感知到了那個貼身丫鬟如今也在田康邦的府中,而且就和那許三會住在一起的時候,這世事如棋局局新,果然是真的比演的還要有戲劇性!

  那兩個人如今住在一起,就說明那丫鬟和許三會之間原本就有私情。

  田康邦買通了許三會,就相當於是買通了這個貼身丫鬟,等到李彥西的妻子如往常一樣把在梁上係白綾的任務交給自己的丫鬟去做的時候,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視若姐妹的貼身丫鬟,會把那白綾之上的活扣換成死結,死亡自然在所難免。

  而在之後,那許三會按照計劃和那丫鬟的通風報信,及時闖進來,在屍體的血液還沒有完全凝結的時候,用雙手在她的脖子之上留下印痕,這樣,隻要再找一個聽李運或者田康邦指使辦事兒的仵作來裝模作樣地演一場戲,李彥西頭上的罪名就怎麽甩也甩不掉了。

  這一出大戲下來,僅僅隻是一個禦史府的管家和一個從小跟著李彥西妻子長大的丫鬟,就將兩個主子盡數置於死地。

  而那管家和丫頭所得的回報,大抵也不過是仨瓜倆棗,不管是對於田康邦還是李運來說,那點價值都完全不值一提。

  甚至是等到這件事情的風波平息了之後,為了讓這兩個人永遠地為他們保守秘密,這許三會和他的小情人,也一樣要隨著那兩個被他們害死的主子而去。

  隻是那兩個目光短淺的下人,如今還沉浸在懵懂的歡喜之中,完全沒有意識到唇亡齒寒,自己兩人此時就已經像是秋後的螞蚱一樣,根本就沒有多少可以蹦躂的時間了。

  田康邦之所以當下還肯把他們留在府邸之中好吃好喝地照料著,就是為了迷惑他們,讓他們放下心,在短時間內待在左都禦史的府邸之中,不管有什麽動作,田康邦都可以在第一時間之內察覺到並且做出反應,可是等到李彥西的事情過去之後,這兩人就完全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等待他們的,必定是死亡,而且是悄無聲息,根本就沒有多少人知道的死亡。

  偌大的京城,川流不息,人來人往,每年也不知道有多少的生命,就像是沉入水底的卵石一般,悄無聲息,無人察覺。

  沒有人會知道,在哪一天,那個府邸之中的下人死了,即便知道了,也根本沒有人會在意,這樣,隻要等李彥西死掉之後,他們這些曾經在於是府邸之中打過雜做過下人的經曆,隻要稍稍過去一兩個月,除了他們自己之外,就根本不會再有什麽人能夠記得。

  隻是,隨著這兩個人的死,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李彥西和他妻子冤死的真相,不管是田康邦,田羽芳,還是那宰相李運自己,都不會說,因為這原本就是他們的傑作。

  這也是他和冬尋在街道之上發現了那許三會之後,為什麽要一路追著他來到左都禦史的府邸之中的緣故。

  一來是好奇究竟是什麽力量讓他在當時沒有發現這個許三會,二來,就是因為薑寧總覺得許三會走路的姿態,與他自己在時間回溯的場景之中看到的那個背影十分的相似。

  而同樣的時間回溯的場景,當薑寧走到了李彥西的書房之後,再一次發生了。

  隻不過這一次,是一個背影在書房之中的桌子之上拿走了一本書,然後又在院子裏將那本書撕了燒掉的場景。

  從頭到尾,那個背影都背對著薑寧,但是他可以肯定,那個人和他在李彥西妻子閨房之中看到的,一定是同一個人!

  如今,他自然清楚這個人就是許三會。

  隻是,那些被燒過之後殘餘的書頁,許三會並沒有大意地就那麽拋在了花池之中,而是很小心地刨開花池將那些東西都埋在了土裏。

  之所以那麽容易就被人發現,自然是薑寧後來才做的手腳。

  而那一盞紫熙燭,薑寧確實沒有動,本來就放在那裏。

  顯然,以那管家許三會的腦子,根本就想不到在銷毀證據的時候,不單單是要燒了那本《奇林輿考》,而是要連那一根殘留的紫熙燭也要一並燒掉。

  隻是,尋常人若是單單看到那殘燭,也許並不會意識到什麽,但是當他們在花池之中看到了那《奇林輿考》的殘片之後,就一定會激起好奇之心,仔細思考之下,定能意識到李彥西當時在督察院的口供中說的都是真的,而他們之所以沒能夠發現《奇林輿考》的書本,則是因為這本書已經被人捷足先登,給銷毀掉了。

  順著這個思路,十四皇子的人很快就會意識到,書房中那殘留在桌子上的紫熙燭,也正是因為李彥西當時確實實在這裏讀書所造成的。

  若是他當時沒有在書房讀書,那麽,這一根蠟燭就不會亮。

  若是他隻是提前為自己做好不在場的證據,那麽《奇林輿考》就不會被人毀掉之後埋在花池之中。

  這樣一來,不論如何,李彥西身上的嫌疑都會被洗刷幹淨。

  隻要十四皇子的人能夠意識到這一點,那麽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從天牢之中放出來了。

  到時候,不管是左都禦史田康邦,還是宰相李運,都沒有半點話說。

  原本做到了這一步,薑寧就想要罷手了,但是當他今日在這田府之中聽到了那麽多的事情之後,他突然就有些不想這麽簡簡單單地走掉了!

  “做了壞事,總該要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薑寧咬牙,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