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砂淚_575章 夜叉的嘶吼
作者:最愛吃咖喱      更新:2021-01-31 01:19      字數:5446
  “富者多憂,貴者多險。”

  “還是我們這些泥腿子好,無權無財反而不必去想太多,從來都是本劍仙去找別人的麻煩,倒是鮮有別人惹到我頭上來的。”

  即便是這一次,說來倒去,也是他薑寧在找那竹王的麻煩。

  薑寧安靜的站在繡樓的廢墟旁邊,呼吸著金竹夜晚略有些清冷的氣息,一邊體悟著新進領悟到的東西,一邊還不忘對方才聽到的那一聲斷喝吐槽。

  自己入金竹尚且不到半日的光景,就出了這麽多的幺蛾子,顯然那竹王當下也是有夠頭疼的。

  “不過嘛,”薑寧笑了笑,自語道:“這也挺好,有人幫打頭陣,倒也可以借機了解一下竹王那老小子的手段,若他能勝,倒是省的本劍仙出手了。”

  嘴裏雖然這麽說,但是薑寧對於這不請自來的白氏兄妹著實不怎麽看好,倒不是覺得那白泉有多弱,隻是方才剛剛與那斫龍陣以及斫龍巨人交手一番的他,實實在在地意識到了這個金竹王城的底蘊之深。

  這裏畢竟是人家竹王的大本營,到處都是他的人。

  別的不說,方才圍攻自己的那一套殺手陣容,隻要再組出來一個,對於那白泉來說都是大麻煩。

  但是,顯然薑寧是高估了金竹的人才儲備。

  斫龍陣法,當代竹王得之已久,可是知道今夜被用狙殺薑寧,也隻不過是勉強湊出了五座陣台而已。

  其中,陣台難鑄是一個原因,即便是這種性命交融的一次性陣台,所需要的材料也是極其昂貴的。

  但這從來都不是主因。

  對於金竹來說,與幽極穀進行了這麽多年的丹砂交易,王城所積累下來的財富還是相當可觀的,鑄造那些陣台所需要的材料雖然昂貴,但咬咬牙也就買回來了。

  這其中最為重要的原因,乃是人才的缺失。

  幾十萬金竹人,純血的,非純血的,這麽多年下來,培養出來的星極巔峰高手也就那麽幾十個,其中一部分在王庭為匠為臣,還有一部分則是守護王庭的近衛。

  剩下的那些,肯為了竹王拋卻性命做死士的,就隻有這麽寥寥五人,如今又盡數折損在了薑寧的手裏。

  接下來的數百年,即便是竹王,想要再湊出這麽一套陣容,也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兩聲斷喝皆無人應,白泉的臉色一黑,掌風凸起,複園那堅凝厚重而且添加了防禦陣法的玄鐵大門應聲而碎。

  鐵門的碎屑伴隨著強勁的氣流,筆直的衝入了門中,將內裏的假山和石道給砸得是坑坑窪窪。

  白泉冷哼一聲。

  他分明已經察覺到了冬園之內竹王那的氣息,可對方偏生就躲在那裏不出來,當即心裏的怒火就又盛了幾分。

  “金竹,”白泉怒極反笑:

  “你若是再不出來,信不信我今日將你這複園變成覆園?”

  “倒是個聰明的家夥,”薑寧心道。

  在他看來,這白泉分明是擔心複園之中隱藏了什麽厲害的陣法,或者竹王的後手,所以隻是在門口叫罵,即便對方沒有回應,也絕不肯踏入那園子半步。

  顯然,這白泉就是想用激將法把那個躲在複園的竹王給逼出來。

  這裏畢竟是金竹王城,純血金竹人的老巢,當著這麽躲子民的麵被人家如此羞辱,即便那竹王真的能沉得住氣,就這麽躲在裏頭當個縮頭烏龜,他也絕對不能這麽做,那麽多子民看著呢,如果他退卻了或者像現在這樣保持沉默,那就無疑會讓他在金竹的子民們心中的地位和威望大打折扣。

  這顯然是竹王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承受的代價。

  所以,今日這一鬧,那竹王是出來也得出來,不出來也得出來,由不得他做選擇。

  果不其然,等了片刻之後,一個人影還是緩緩地從複園那被摧毀掉的大門之內走了出來,臉上還帶著平靜的微笑。

  就連先前他身上那似有若無的猙獰魔氣也已經徹底的收斂了起來,整個人顯得無比的平和和安穩。

  當下,就見那竹王平靜地笑道:“白幫主於我金竹原是貴客,我們與貴幫曆來交好,平日裏亦是有著不少的生意往來,今日如此氣勢洶洶,闖我王城,砸我大門,卻不知究竟何為?”

  白泉冷笑,“少裝蒜了,廣福船沉,青蛟舵滅,我手下死了幾百號弟兄,就連我那青蛟堂的堂主青從都死了,難道不是你金竹幹的?”

  那竹王目光漸冷,麵上卻還是有著春風一般和煦的微笑:“卻是不知,白幫主此言從何說起?我聞前段時間幽極穀滅,那萬斤丹砂本該歸還於我才對,如今丹砂未還,白幫主還這般殺上門來,未免有些賊喊捉賊了,反倒是竹某,今日倒想問一問,我們金竹的丹砂,白幫主準備何時歸還?”

  “賊喊捉賊?”白泉挑眉,“我若是賊喊捉賊,有必要連自己的人一起殺麽?”

  言畢,那白泉從懷中摸出兩截燭台,魂燈業已熄滅,那象征青從生命的蠟燭也已經徹底地斷成了兩截。

  而在那燭台的底座,分明寫著過山蛟--青從的字樣,瞧那底座的木頭的陳舊度,顯然也是有些個年頭了。

  竹王道:“如此,也隻是能證明你們前江幫的舵主死了一個,如何又要說是我幹的?”

  “少裝蒜了,”白泉擺了擺手,冷冷地道:“前江幫運砂隊的往返行蹤,除了本座之外就隻有你們金竹清楚,不是你,難道還是我做的不成?”

  而此時此刻,山下的薑寧則是戲謔一笑,半點也沒有要跳出來未這兩人說明事情緣由的意思。

  事實上,若那竹王今夜沒有如此著急地對他和露雲下殺手,等到來日一早,露雲就會帶著從廣福樓船上帶回來的萬斤丹砂親上漏月坪,歸還丹砂,並為他解釋最近這一段時間,大磐江上所發生的事情。

  可事到如今,那丹砂露雲自然早已不願再歸還,至於事情的真相麽,這世上,又有幾個人如此大度,會願意主動為一個想要殺死自己的人開脫冤情呢?

  這樣的人也許真的有,可那人既不是露雲,也不是他薑寧。

  相反的,薑寧這一會兒也沒有閑著,靈影掃過腳下之後,他就化作了人間鬼魅,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那見勢不妙,逃之夭夭的柴星闌的身後。

  冰冷的氣息從背後傳來,帶著一股令人如墜冰窖的殺機,令那柴星闌不寒而栗。

  不用回頭,他都清楚,背後的那人是誰。

  可他還是在強烈的恐懼感的壓迫之下轉過了身來,看到的,卻是一片虛無。

  山道的周圍,除了他自己的喘息聲之外,就隻有夜風拂過花草竹林所發出的沙沙聲。

  “呼~”

  柴星闌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當下隻覺得自己是想得太多了,自己嚇自己,搖頭苦笑一聲,便轉身準備離開,重新順著山路,往那漏月坪的方向而去。

  元丹境的他方才當然也聽到了漏月坪上白泉的怒喝。

  但是見過了那日在城門之外出手的竹王之後,柴星闌就不認為那白泉能把竹王怎麽樣,事實上,此刻雖然是對方來找他們金竹的麻煩,但在柴星闌的心中,那個不長眼的家夥才是有危險的那一個,他此行能不能活著回去都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竹王,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僅有法域巔峰修為的竹王了,為了這件事情,武米,洛舉,黑水寨還有無憂宮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今夜這位不速之客,在柴星闌的心中,顯然也不會是例外。

  真正讓他感到恐懼的,反倒是那個同露雲一起回來的男人。

  隻身一人,先破金竹牢籠,後殺石頭生命,緊接著斬十八冥丁,連挫兩座陣台以及操控陣台的星極巔峰高手,最後更是神來一劍重創斫龍巨人,叫他連死戰的膽氣都沒有,直接就逃回了次元空間之內。

  薑寧那層出不窮的手段,比之那日他在城門之處所見到的竹王亦是不遑多讓。

  當下也隻有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柴星闌才能夠有那麽一絲絲的安全感,所以,眼見那九目巨人就要落敗,柴星闌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往漏月坪的方向逃遁。

  但,當他再度轉身的時候,猛地就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依他元丹境的體魄,居然還是被撞得七葷八素,踉踉蹌蹌地退開了幾步。

  柴星闌的心中頓時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抬頭一看,心裏咯噔一跳,兩腿一軟,徑直就坐在了地上。

  “你,是你!”

  柴星闌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其中夾雜著恐懼,驚訝,慌張還有怨毒,最後卻都化為了一副搖尾乞憐的神情,他當即就跪在地上,對著薑寧不住地磕頭求饒:“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劍光起,人頭落。

  柴星闌的乞求聲與他磕頭的動作一並戛然而止,粘稠的鮮血浸染了地麵,順著坑坑窪窪不怎麽平整的石道,流入了一旁的花叢之中。

  薑寧皺眉,頭也不回地朝著漏月坪的方向走去。

  風中隻傳來了一句歎息:“你若是硬氣些,興許還能活。”

  漏月坪上,竹王微微歎息了一聲。

  “你知道我向往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嗎?”

  白泉隻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事實上,他也不能確定青從的死就是金竹做的,死一個區區青從,他其實也不怎麽在乎,大陸上的法域高手稀少,但星極高手,若是想找,還是能找到一些的。

  之所以這般小題大做,為的就是趁火打劫,從金竹這裏找補一些東西回去,畢竟那一萬斤的丹砂沒能到手,還死了手下,總該從哪裏撈些東西回來,而金竹這隻大肥羊,顯然就是最好的下手對象。

  他白泉此行的目的也很簡單,借著青從之死,名正言順地給竹王施壓,繼而從金竹撈一些好處回去,至於那批丹砂去了哪裏,殺死青從的究竟是誰,他根本不在乎,反正紅口白牙,他說人是金竹殺的,那人就是金竹殺的,對方不認也得認!

  竹王見對方沒有接話,也不以為意,繼續道:“曉窗讀易,丹砂研鬆間之露;午案談經,寶磐宣竹下之風。我和我的金竹,原本時光靜好,”

  說到這裏,那竹王臉上的神情突然變得猙獰起來,冷笑之間,仿佛有萬千惡鬼從地獄爬出,用他們那幹枯冰冷的手扯住了白泉和白楓兒的腳踝,周遭本就不怎麽溫暖的空氣突然就變得冷冽了起來。

  “可是,總是有像你們這樣的人來找我的麻煩,所以,我這些年才會獲得這般不痛快。以前實力不足,我別無選擇,隻能忍受,但是現在…”

  竹王輕笑道:“我選擇讓他們去死!”

  “就憑你,也想讓我去死?”白泉聞言大笑,仿佛聽到了什麽荒謬可笑的事情。

  法域巔峰確實不弱,但他白泉若是好惹,又豈敢這般堂而皇之地就在金竹的漏月坪上鬧事?

  “給我開!”

  話音未落,白泉身上的氣息就從法域巔峰一路攀升,勢如破竹,接連進境,一直來到地器五層才算作罷,整個金竹,感應到這一幕的人,心裏皆是大吃一驚,包括薑寧都不例外。

  在廣福樓船上的時候,初次

  聽說白泉這個人,說他是法域巔峰的高手,薑寧的心中也未曾生疑,畢竟,法域巔峰已經相當不弱,再強一些,就著實沒有必要在這大磐江上落草為寇,做這些黑色的生意了。

  但在鱷龍灣上與那鱷龍王交過手之後,薑寧便開始懷疑起了那白泉的實力。

  有一個實力強大到如此地步的鱷龍王坐鎮,他不覺得,一個隻有法域巔峰的白泉,就能夠說服鱷龍灣的妖王,讓他們接受商船的那麽一點兒血肉祭祀,而不對商船上成千上萬可口的人類動手。

  這樣的事情,顯然不是伶牙俐齒就可以做到的,它所需要的,乃是實打實的武力震懾!

  既然鱷龍王的實力如此強橫,那麽能夠讓他心生忌憚的家夥,其實力顯然也若不到哪兒去。

  但,真個見到對方那地器五層的潑天威勢,薑寧便清楚,自己還是低估了那個白泉。

  比起在溫城之中敗給自己的那個羅家家主羅毅,這個白泉顯然要強大數籌。

  至於這麽強大的一個人,為什麽會成為一幫水匪的頭子,那就不是薑寧能夠想明白的事情了。

  這世上的事情,原就有很多都不可以常理揣度,薑寧也懶得深究。

  就像他那個可以無限成長的小天地一般,當下便是有人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他自己也著實搞不清楚。

  此刻,金竹王城之中,正在暗中關注著這邊情況的人,有許多暗中都已經心生絕望。

  竹王那日在城門處表現出來的實力,雖然很強,但其實也就大約隻有地器二三重的高度,與地器五層還是有著相當大的差距。

  尤其是那祭祀鄭純,他清楚竹王的深淺,但是此時,即便借助聖器,他也不覺得竹王是那白泉的對手。

  當即那純師就恨恨地歎了口氣,沉聲道:“沒想到這家夥藏得竟如此之深!”

  他身形一閃,便出現在了軍都的府邸之中,而此時,對方也正好推門出來,一言不發地朝著鄭純點了點頭。

  大丈夫,一切盡在不言中。

  “既然要死,那我們金竹的人,也要轟轟烈烈的戰死!”

  漏月坪上,空間微微地波動起來,瞬息之後,竹王的身側,就出現了兩道人影,非是別人,正是他的最信任的部下以及至交好友鄭純,還有他的軍都!

  其中,鄭純雖是五千年前的舊人,卻與他一樣,並非純血的金竹族人,至於那軍都,則是當年背叛了他父親多同的金竹純血貴族的後代,但在之後的萬裏逃亡之中,又是這些曾經背叛了他父親的人,一路拚命護著實力尚且低下的他,來到了如今的夜合山。為此,他們也死了不知多少人。

  竹王不計前嫌予以重用,而這位沉默寡言的軍都也用行動證明了他的忠誠。

  竹

  王笑著揮手,兩道柔和的氣勁將純師和軍都同時推回了複園那破損的大門之內。

  那一身蟒袍的中年男子輕聲笑道:“我這一生,所見所聞所做所想,皆是些汙穢不堪,肮髒下作的事情,總算還有你們,有茜茜,有金竹在,日子才不算那麽難熬!”

  “至於這白泉,”竹王笑道:“還是那句話,我一人,足矣!”

  話音落下之時,金劍,竹劍,方印,青銅匙四大聖器依舊未曾出現,但在後方那複園之中,卻有一道不合常理的明亮烏光衝天而起,繼而又落在了那蟒袍的中年男子身上!

  那竹王的修為在那烏光之下並無進境,依舊還是地器二層,但此刻就站在他對麵的白泉和白楓兒,卻已然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故弄玄虛。”白泉色厲內荏。

  “嗬,”那竹王卻隻是嗤笑了一聲,便接著道:“白泉,這一次,你便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黑色的線條流轉,在竹王的身上編織出一套鎧甲,頭盔,蝠翼,以及一雙尖銳的勾爪,隱藏在鎧甲之下的眸子再一次變成純黑,緊接著,從那鎧甲之下傳來的,就再也不是人聲,取而代之的,是夜叉的嘶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