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置之死地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5-29 08:37      字數:3251
  吳大的麵色變得極為難看,一旁的文中堂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除了前期推進順利之外,時間拖得越久,他們發現推進的越難。

  這既與他們人手不足有關,更為關鍵的是,除了啟辰軍之外,出現在吳府的還有另外一支不明來曆的軍隊。

  雖然他們衣著與啟辰軍一般無二,隻是作為吳家曾經的諜報頭子,吳大一雙火眼金睛,輕易便看穿了並不算精心打磨的偽裝。

  或者說,對方根本就沒有心思,也可能是沒有時間來偽裝。

  吳大與文中堂都是聰明人,瞬間便想出了多種可能。

  隻是對視一眼,便得出了共同的結論。

  吳府之中,還隱藏著一支力量,一支不屬於白城的力量。

  答案自然是顯而易見的,作為兀魯爾哈即將移軍的地方,派出一支人馬先行打前站,是非常有必要的。

  而對於吳法言或者帖木兒而言,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利用兀魯爾哈的力量扼殺城南流民的機會。

  吳大看了一眼四周熊熊燃燒的亭台樓閣,不得不說,吳法言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下的已經不能說用血本來形容了,他是在用自己祖宗的基業在賭。

  但吳大現在沒有閑工夫來感歎吳法言的決絕,他們首要的事情,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且要盡快通知府衙外的流民們。

  若是下了這麽大的賭注,說吳法言根本沒有其他圖謀,或者其他手段,打死文中堂和吳大都不會相信。

  跟隨文中堂而來的親衛已經全部頂了上去,好處在於對方並沒有全力壓上,似乎還有其他事情在牽扯著他們的精力,但即便如此,加上啟辰軍的軍力,已經遠遠超出了文中堂的人力。

  吳大騰身而起,直撲白奉甲與吳法言交戰所在,現在場中,恐怕也隻有他有能力在這兩個年輕人之間插上一手了。

  即便是吳大已經扯了一張麵巾遮住了口鼻,但吳法言依然第一時間認出了來人。

  “大先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見到你。”吳法言與白奉甲雙雙撤手,單手負後,麵帶笑意地看著吳大笑道,似乎根本沒有在意眼前對方戰力占優的事實。

  吳大瞥了白奉甲一眼,也幹脆地伸手扯掉了麵巾,坦然看向吳法言,“吳大人請見諒,老夫伺候了吳家一輩子,現在想幹點自己的私活,還請吳大人原諒則個。”

  吳法言斜睨了樓下戰火紛飛的場麵,依然如同一個沒事人一般,淡笑道,“大先生過謙了,隻是我吳家對你一向不薄,本官踐行承諾的諸多事項,先生均一概不理,反倒讓人覺得本官是一個無情無義,不遵守信諾之人。”

  吳大沒有興趣與他糾纏,畢竟時間拖得越久,自己能夠脫身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幫白奉甲是為了活命,可不願意為了活命而將命交代在這裏。

  朝著吳法言抱了抱拳,吳大淡然道,“吳大人厚誼,老夫自然銘感五內,隻是現在陣營不同,還請大人恕老夫不敬之罪。”

  吳法言看了一眼吳大的神色,也沒有過多言語,一如平常地伸了伸手,示意吳大隨意。

  吳大麵色沉著,轉身朝著白奉甲躍去,身子剛動,卻驟然感覺身後傳來一陣冷風,吳大心中頓時一沉,“大意了。”

  但吳大終歸是吳大,作為城中成名已久的高手,並非毫無準備,身子強行在空中一折,詭異地避開身後襲來的勁風,那是吳法言的一隻手掌。

  下一刻,吳大雙手之上已經戴上了烏金手套,朝著吳法言的另一隻手掌迎去。

  想象中的交手和可能的潰敗並沒有出現,一隻手已經擋在了吳大麵前,是屬於白奉甲的手。

  吳大有些愣然地看著麵前的年輕人,沒有想到一個居然會出手偷襲,另一個則會真心實意地救自己,尤其是現在白奉甲的毫無防守的背部全然顯露在自己麵前。

  “原來吳大人也會偷襲,在下今日可算見了世麵。”雪寂出鞘,白奉甲冷聲嘲諷道。

  吳法言一擊不中,就著雪寂掃出來的罡風,身形猶如一片雪花快速倒退回原來的位置。

  “戰場之上,爾虞我詐,白兄倒是見笑了。”吳法言依然一副讀書人模樣,似乎白奉甲的嘲諷並未激起他的絲毫情緒。

  吳大卻已經等不及,上前兩步,附在白奉甲的耳邊大概將情況說了說。

  白奉甲的麵色越來越沉。

  原本讓吳大配合文中堂從暗道偷襲,本就是希望借助吳大熟悉地形和環境的優勢,在協助文中堂大肆破壞的情況下,盡可能地尋找雪影的下落,卻不料對方是早有準備。

  看見白奉甲透射而來的目光,吳法言也不著急,淡然彈了彈自己本就不長的指甲蓋,噙笑道,“二位可是在想,今日在我府中阻擊各位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白奉甲麵色更冷,吳大麵色更沉。

  吳法言居然如此堂而皇之地說出來了。

  看了一眼樓下情形,吳法言淡然笑了笑,“告訴二位也無妨,今日在我府中的,正是兀魯爾哈大將軍的先鋒官言敘文將軍,所統屬的乃是兀魯爾哈大將軍親衛二營中的一營。”

  “言將軍前日剛從密道進到白城,正好了卻了本官與小王爺最為憂慮的事情。”

  不得不說吳法言是一個講故事的好手,即便是軍情如火,白奉甲與吳大都不由得露出好奇的神色,想要知道對麵的對手到底是什麽打算。

  “你我均知白城之中各軍,當以啟辰軍為重,次之為仆從軍,再次則為城衛軍。”

  “你我交手多次,如何不知道對方手中有什麽底牌。”

  “所以抱歉,今天本官換了一副底牌。”

  吳法言麵上的笑意越發濃鬱,映襯著樓下更加猛烈的廝殺聲,顯得越發的詭異。

  白奉甲似乎終於想起了什麽,伸手大力一擲,手中刀鞘猶如驚雷一般,朝著吳府之外交戰最為激烈的地方而去。

  那裏,是石頭所率領的流民大部隊。

  吳法言見狀也不阻攔,驟然狂笑起來,“終於發現了麽?可惜晚啦。”

  白奉甲與吳大驟然麵色一變,卻見樓下發現了不對的石頭已經開始撤離,但奈何身後已經是一片斷壁殘垣,加之人手混雜,哪裏有此前猶如臂使一般。

  隻聽轟隆一聲震響,剛剛發生在城南矮牆上的一幕,在白城核心中的核心,縣尹府舊址中重演了。

  到底都是血與火,到處都是嘶吼與哀鳴......

  白奉甲眼睛瞬間變得赤紅,雙眼死死地盯著樓下的場景,直到一旁焦急不堪的吳大拉動自己,方才回過神來。

  好在吳法言並沒有偷襲的意思,似乎是希望白奉甲認真欣賞自己的傑作一般。

  “想來這一幕,白兄應當異常熟悉才是。”吳法言此刻已經滿臉笑意,再也不複此前的從容與淡然。

  是啊,看到自己前後導演的一幕,無論如何都會感到高興。

  隻是給白奉甲與吳大的印象,則是無比的驚悚。

  且不說無數性命就在剛才的爆炸之中化為灰燼,就說吳法言居然會喪心病狂地將填埋黑火的地方選在了自己的縣尹府,距離自己的宅邸隻有一牆之隔的官衙,這已經不是喪心病狂可以形容,甚至可以說是瘋狂了。

  吳大突然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冰寒,那種冰寒並非來源於感官上的,而是自他的心底湧起。

  吳法言,原本隻是他看著長大的一個好孩子而已。

  而此刻站在他麵前的這個男人,早已經與當年的那個孩子沒有絲毫的瓜葛。

  他突然有些慶幸,白奉甲給自己挖了這麽一個坑,讓自己不得不跳出了吳家,提前離開了這個瘋子,且不論其他,他都懷疑吳法言會不會有一天,將自己如同他曾經坐過的縣衙一般,徹底毀得幹淨。

  白奉甲麵色煞白,看著對麵滿臉笑意的吳法言,緩緩吐出了三個字,“你瘋了。”

  卻不料吳法言聞言,麵上的喜色驟然收斂,朝著白奉甲冷聲喝道,“本官沒瘋,自然沒瘋,即便所有人都認為本官瘋了,本官依然沒瘋。”

  沒有理會堅定搖頭的白奉甲,吳法言深吸了一口混雜著濃烈黑火爆炸味道的淩冽空氣,顯然這裏掩埋的黑火,比之白奉甲在城南矮牆之上的手筆,大了許多許多。

  吳法言的麵上露出了享受的神情,張開雙臂,朝著高聲哭嚎的傷兵,抑或是朝著陰暗低沉的天際,大聲笑道,“置之死地而後生,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本就是一片肮髒的地界,今日本官將它翻了個身,是為了幫它洗一洗裏麵的汙垢,等清洗完成了,自然會將它恢複如初的。”

  隻是吳法言的告白,換來的是白奉甲越發的憐憫和憤怒。

  隻為了清洗這個肮髒的地界,吳法言便堂而皇之地將啟辰軍和流民一並埋葬了進去。

  吳大抬眼看了看吳法言的背影,轉頭朝著白奉甲搖了搖頭,示意他們該走了。

  樓下的交戰已經開始慢慢平息,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到底是戰是退,需要白奉甲拿出一個確切的定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