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姑姑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4-30 09:08      字數:3274
  電光火石之間,白綺羅原本還頗為警惕的麵容霎時浮現出一抹喜意,自然是因為來人的身份。

  對於白奉甲的到來,著實出乎了白綺羅的預料。

  “你怎麽來了?”白綺羅略帶驚喜地道,自然而然迎上前去。

  白奉甲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啞奴,轉頭看向麵前風韻猶存的婦人,一時間感慨良多。

  眼前的女人,因為自己的師父,鐵浮屠而叛出風雨間,想要以一己之力為鐵浮屠報仇,但奈何造化弄人,原本跟著吳清源尚有一線希望,現在卻因為吳家內鬥,僅存的希望已經破滅,現在更是連帶醉香樓都處於風口浪尖之上。

  所謂懷璧其罪,醉香樓作為風雨間在白城的落子早已經是擺在明麵上的事情,而其百年來苦心經營,造就了覆蓋全城的諜報網絡,即便是幾經清掃,但現在誰也不知道醉香樓到底還有多少殘存的實力,隻是所有人都在估計,即便這些殘存的力量,已經足夠恐怖。

  而這,便是現在醉香樓,以及白綺羅的原罪。

  若是放任不管,吳法言絕不會放過她,但若是投靠帖木兒,雖然白綺羅可以圓了找白昊君報仇的目的,但就此將所有的暗子奉送給朝廷,就白綺羅內心而言,依然是心有不願。

  而現在,白奉甲來了。

  “放心吧,後麵沒有人跟著。”啞奴打破了沉默,倒是將白奉甲嚇了一跳,他並不知曉啞奴並非啞巴的事實。

  看到白奉甲驚訝的神色,啞奴朝著白奉甲笑了笑,走到一旁坐下,並未解釋。

  白奉甲是個聰明人,從這一事,已經足以想清楚很多事情。

  白綺羅放下心來,現在盯著醉香樓的眼睛實在太多,而白奉甲畢竟身份特殊,若是因為來此而陷入重圍,終歸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

  將白奉甲引到一旁坐下,白綺羅愣愣地打量著白奉甲,似乎想要從他身上找尋到些許故人的影子。

  似乎近距離地看著白奉甲,就看到了當年那個風華絕代的豪爽俠客一般。

  “姑姑。”白奉甲猶豫片刻,還是順著雪影的稱謂稱呼白綺羅。

  白綺羅回過神來,有些激動地應了一聲,不自覺地心生感慨。

  白奉甲與雪影之間的事情,恐怕她是所有人中最為清楚的,但現在二人落得如此結果,雪影身陷囹圄,不由得不讓人唏噓。

  見此情形,啞奴非常自然地走到窗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將空間留給白綺羅與白奉甲二人。

  “你師傅的死,你可清楚了?”白綺羅將滿腔的話咽了下去,直接問道。

  白奉甲聞言微愣,緩緩點了點頭,他知道,白綺羅既然這麽問,恐怕當日鳳三所言當是事實了。

  白綺羅見狀輕歎一聲,“鳳三當日雖然狂傲,但所說句句是實。”說完抬頭看向白奉甲,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應。

  白奉甲迎著白綺羅的視線,右手拳頭緊握,又緩緩放開,衝著白綺羅堅定地點了點頭,“姑姑放心,師父的仇,我一定會報。”

  見白奉甲並未因此而猶豫,白綺羅終於鬆了一口氣,她之所以遲遲未曾主動去找白奉甲,何嚐不是擔心聽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白綺羅也知道,在這個特殊時期,白奉甲來見自然是有著其他的打算。

  白奉甲見狀,沉吟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道,“現在城南流民舉步維艱,還希望姑姑施以援手。”

  白綺羅定睛看了看白奉甲,自然知道這個援手是什麽意思,站起身來在房內走了幾步,轉頭看向白奉甲道,“你也想要醉香樓的暗線?”

  白奉甲沒有隱瞞,點了點頭。

  白綺羅見狀,抬頭看了看天,低下頭來輕笑一聲,“既然如此,那便給了你吧。”

  白綺羅如此爽快,倒是讓白奉甲沒有預料到,呆愣片刻,方才疑惑地道,“姑姑當真?”

  白綺羅既然已經答應,倒也幹脆,坐回椅中,看了看白奉甲道,“你既然叫我一聲姑姑,無論是看在你師傅的麵子上,還是看在影兒的情分上,我都沒有拒絕的道理。”

  白奉甲心中再無疑慮,站起身來朝著白綺羅恭敬地行了一禮,沉聲道,“奉甲定當不負姑姑深情厚誼。”

  白綺羅擺了擺手,苦澀地笑道,“不必在意什麽深情厚誼,隻希望你得到想要的東西後,能夠為你的師父報仇,也能夠早日將影兒救出來。”

  白奉甲聞言,麵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待白奉甲走後,啞奴走到剛才白奉甲的椅中坐下,看了看有些失神的白綺羅,輕歎一口氣道,“你這又是何苦?”

  白綺羅回過神來,輕輕拭去眼角的淚痕,淡然笑道,“不如此,我還能如何?”

  啞奴聞言,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何嚐不知道,醉香樓交到白奉甲的手中,是眼下白綺羅最好的選擇。

  但看著自己多年的心血,就此走向一條滿是艱險的道路,任憑誰心中都有所不舍,同時也是不安。

  白綺羅自然知道眼前這個多年老友的心意,走到一旁拿起兩壺白水燒,直接扔給啞奴一壺,揭開泥封飲了一口道,“你怎麽著,是留在這裏,還是跟塵煙她們一起,到城南去?”

  啞奴接過白水燒,伸手一彈,幹脆利落地揭去泥封,抬頭飲了一口,抬手擦去唇邊的酒漬,看著雪影笑了笑道,“都在這裏待了十多年了,就在這裏不動了吧。”

  白綺羅抬手遙遙敬了啞奴一杯,笑道,“沒想到曾經的浪子也有戀舊的時候。”

  啞奴啞然失笑,盈滿的笑意之中,似乎回想起了當年自己留連花叢的歲月,片刻之後回過神來道,“原本以為自己還年輕,沒想到歲月催人老,終歸還是老了。”

  白綺羅緩緩走到老友身邊,拍了拍其身後的椅背,長歎一聲道,“終歸是我害了你。”

  啞奴抬頭飲了一口酒,搖了搖頭道,“你可不必為自己攬功,當年是我自己要留下來的,與你無關。”

  白綺羅緩緩靠倒在啞奴椅背上,兩人的距離前所未有的近,隻聽白綺羅輕聲道,“這些年來,你可曾後悔當年來白城?”

  啞奴感受著耳旁白綺羅淡淡的呼吸,笑了笑道,“如果是往前二十年,我可能會後悔,現在,我不後悔。”

  啞奴回過頭去,二人相視一笑,酒壺磕碰一聲,一壺酒水很快一飲而盡。

  次日,當狼逐衛的人發現不對時,偌大的醉香樓,已經人去樓空。

  除了樓中一如往常的豪奢裝飾,以及幾乎一動未動的陳設,恐怕不知曉的人,還以為這裏曾經什麽也不曾存在一般。

  往日的浮華,終歸變成了一場夢。

  當帖木兒被真金搬進醉香樓時,就是這麽想的。

  在他陰沉的眼神之中,仿佛想起了當日見到雪影第一麵時的場景。

  那曾經也是一場夢啊。

  如此看來,自己想要逼迫白綺羅交出所有暗線的打算,也是一場夢。

  帖木兒來後不久,吳法言同樣沉默著走了進來。

  二人相視無言,冷冷地等待著狼逐衛搜索的結果。

  吳誠帶來的暗衛身著黑衣,靜靜地侍立在吳法言身後,等待著吳法言的指令。

  但吳法言並沒有讓暗衛幫忙的意思,畢竟此處此前已經按照協議,交給帖木兒全權處置,現在他自然也不會插手。

  很快,邦察麵色冷漠地走上前來,朝著二人行了一禮,漠然地搖了搖頭。

  帖木兒緩緩閉上了眼睛,似乎這個結果並不出乎他的意料。

  但在重重監視之下,醉香樓百餘號人居然就此憑空消失了,而且絲毫有價值的線索,以及諜報相關的密檔也是片紙未留,就連帖木兒都有所心驚。

  當然,這也是他想要得到醉香樓暗子的原因所在。

  帖木兒擺了擺手,沒有理會吳法言,直接由真金推著走了出去。

  “還請大人息怒,白綺羅手段較之雪影還勝一籌,在她手上吃虧,倒也不是什麽難堪之事。”吳法言轉身跟了出去,見帖木兒的輪椅就在樓前的雪地中等著,走上前去輕聲道。

  一旁的真金聽著吳法言的話一時間有些咋舌,如果這話換成其他人來說,恐怕當下已經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現在說這話的吳法言。

  帖木兒無所謂地笑了笑,撣了撣膝上毛毯上新積的雪花,輕聲道,“吳大人難道就不好奇,醉香樓的人去哪裏了嗎?”

  吳法言聞言,看了看眼前空曠無人的街道,無所謂地搖了搖頭道,“無論她們去了哪裏,終歸是螳臂當車而已。”

  帖木兒轉頭看了看一臉淡然的吳法言,轉頭笑道,“吳大人果然好氣魄,難道就不怕有人利用醉香樓的暗子在城中作亂?”

  吳法言麵上浮現一絲笑意,“暗子之所以稱之為暗子,是因為他們身在暗處,所以才有價值。”

  帖木兒聞言沒有反駁,他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扭頭朝著城南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抬手示意真金前行。

  輪椅壓軋著積雪,發出頗為動聽的簌簌的響聲。

  遠處,一個人影正快速地朝著這裏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