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兀魯爾哈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3-20 11:51      字數:3516
  王仙芝緩緩走出低矮的小屋,看著外麵已經大白的天色,不由得吐出了一口濁氣。

  看了看自己身上到處打滿的“補丁”,不由得苦笑一聲,但想起白奉甲的傷勢,他依然有些笑不出來。

  “姐姐,你也不要過於憂心,白大哥吉人自有天相,現在隻是因為內力失控,造成現在昏迷不醒,剛才已經用過藥了,隻要將四處狂瀉的內力化掉,加上白大哥自身恢複能力驚人,等他經脈理順了,自然就會醒過來了。”小葉此刻也顧不得此前多少前嫌,站在雪影身後,輕聲安慰著一臉哀色的雪影。

  雪影扭過頭來,朝著小葉輕輕笑了笑,對著同樣一臉關切的石頭道,“石頭,你帶著小葉下去休息吧,我沒事。”

  小葉還想再說什麽,卻已經被石頭拉著離開了。

  剛要推開門,卻聽屋中的雪影冷聲道,“如果白禮賢來了,讓他先等著,我什麽時候想見他了,自然會去見他。”

  石頭有些詫異雪影對白禮賢的態度似乎有了巨大的轉變,但一時之間也有些摸不著頭腦,隻得應了一聲,拉著小葉出了門。

  “老王,你還沒走呢?”看著對麵對著紅綢發呆的王仙芝,石頭笑了笑問道。

  王仙芝伸手捂嘴,輕聲咳了咳,看著陰沉的天色,輕聲道,“石頭,你說我們能成功麽?”

  石頭鬆開小葉的手,緩緩走到王仙芝身旁,順著王仙芝的目光看向天空,仿佛想起了什麽開心的事情,淡然笑道,“我從來沒有想到一向敢闖敢拚的王大膽,居然也會問出這麽喪氣的問題。”

  王仙芝沒有理會石頭話語之中的打趣之意,輕聲歎了一口氣,“隻是形勢比人強,即便我們現在拿到了武器又如何,按照昨晚的預估,吳法言手中的力量堪稱恐怖,如若再有兀魯爾哈的支持,我們又能拿什麽抵擋?”

  石頭伸手拍了拍比自己高一頭的王仙芝的肩膀,哈哈笑了一聲,“現在的關鍵,不是考慮那些,而是如何將手中的力量操練起來,讓他們發揮最大的力量。”

  沒有追究石頭文不對題,王仙芝伸手捏住一片飄飛的紅綢,知道石頭也沒有太好的答案,但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

  流民,從來都是在絕地之中求生存,以前老駝背如此,現在,雪影也是如此。

  眼前的,不過是另一處絕地罷了。

  而流民,不就如那野草一般,善於從各處絕境之中,生根發芽,肆意生長麽?

  王仙芝放下手中扯下的紅綢,看著其隨風飄飛而去,灑然一笑,轉身大笑而去。

  隻是身後腳上的一瘸一拐,讓想象之中的英雄氣概,不由得弱了許多。

  石頭看著仿若想開了的王仙芝的背影,嘴角含笑,拉起小葉緊跟了上去。

  他們的任務還很重,一刻也耽擱不得。

  “將軍,探馬來報,白賊兵鋒強盛,前鋒無力抵擋,王萬戶提議避其鋒芒,擊其側翼。”一位裨將打扮的將領跪倒在大帳之中,朝著居中而坐的大漢朗聲稟報道。

  帳下大漢瞥了一眼下手右方躺倒在臥榻之上,身披黑袍的麵具男子,眼角不由得微微一抖,即便已經習慣了對方的模樣,但每次看到都依然止不住感到心驚,緩了緩神輕聲道,“聖使在此,怎麽能用漢官之稱,從今以後,都改稱都督。”

  似乎有些沒有明白大漢此話的意思,不單是帳中跪立的裨將,就是左右侍立的一眾將領都有些莫名其妙。

  卻聽黑袍男子劇烈地咳嗽了兩聲,一道聲音仿若從九幽之中而來,從最鋒利的蒙古刀鋒上擦過,帶著淩冽的寒意笑著道,“大將軍不必糾結於這些俗禮,可汗要的是能征善戰之將,而非舞文弄墨之臣。”

  帳中諸將聽到這個聲音,都由不得打了一個寒顫,紛紛側過頭去,至於目光,都不願意在他身上多作停留。

  大漢聞言笑了兩聲,揮手讓帳中的裨將站起身來,冷聲道,“你去問問王萬戶,如果他避開了白昊君的前鋒,當真有膽去攻其側翼麽?”

  裨將聞言不由得一愣,大漢卻並不是要等他的答案,嗤笑一聲道,“上次責令他攻打白昊君的側翼,他便失利而回,這次居然敢主動邀戰,諸位將軍,大家說我是該信他呢,還是不該信他呢?”

  場下不由得一窒,片刻之後,卻聽一聲輕笑從賬尾傳來,眾人回頭看去,卻是一臉漢人模樣的將領,如若白奉甲在此,便會認出來,正是言敘文。

  隻是此前在白城縣尹府中風光一時無兩的言敘文,此刻在帳中,也隻能委屈地坐在賬尾。

  “回稟都督,王萬戶既然請戰,說要攻白賊側翼,想必是敵情有了新的變化,免不得也要臨機決斷。”言敘文站起身來,朝著帳下大漢行了一禮,朗聲笑道。

  話音剛落,便聽大漢下手的左方,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冷笑一聲,“言敘文,你們漢人果然都是這般貪生避戰,當年鐵木真先祖時便是如此,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依然還是這幅德行。”

  大漢話音剛落,場中不由得哄笑起來,尤其是大漢身旁的幾個將領,更是敲打著身前的案幾,紛紛應和起來。

  隻是喧嘩之中,誰也不敢朝著矮塌上的黑袍男子投去目光,哪怕是不注意掃到,也都飛快地挪開視線。

  帳下大漢淡然看著眼前的一幕,並沒有製止的意思,反倒是一襲黑袍的所謂聖使,眼中露出了些許失望的神色,但又飛快收斂起來。

  但讓聖使有些詫異的是,帳中坐著的漢人模樣的將領,看數量並不比蒙古人少,聽到這話,卻似乎沒有反駁的意思。

  “木蘭萬戶此言差矣,前人如何,我等不知,隻是我等先輩,都是跟隨忽必烈先祖征戰四方的英豪,更曾與諸位的先人一同飲馬長江,四處攻城略地,立下的戰功並不比諸位的先人少,想必各位沒有忘記才是。”言敘文沒有坐下,更沒有動怒的意思,隻是朝著帳中諸人行了一禮,淡然道。

  被叫木蘭的絡腮胡大漢頓時一窒,麵色震怒,砰地拍了一把身前桌案,顧不得桌案發出的咯吱呻吟,整個人霍然站了起來,幾乎要高出言敘文一頭,扭頭啐了一口唾沫,朝著言敘文譏笑道,“哼,你們先輩打仗自然沒有問題,隻是不知道他們的嘴皮子是不是也跟你們一樣厲害。”

  聽到這話,即便是剛才沉默以對的諸多漢人也有些忍耐不住了,正要辯駁,卻被言敘文伸手壓了下來。

  見此情形,帳下的大漢也不再放任,朝著木蘭淡笑道,“木蘭,此話言重了,坐下吧。”

  木蘭朝著大漢恭敬地行了一禮,扭頭看了一臉淡然的言敘文,冷哼一聲,不情不願地坐了下來,便聽大漢接著道,“老言,你這綿裏藏針的本事啊還得收斂收斂,都是我帳下大將,歸根到底都是為了大汗建功立業,彼此爭鬥又有何意義。”

  言敘文眼中帶笑,朝著大漢恭身行了一禮,淡然應了一聲是,也緊接著坐了下來。

  見場中重新恢複安靜,大漢站起身來,走到身後懸掛著的大幅地圖看了看,也不回頭,直接吩咐道,“木蘭,你帶一萬軍士,前去與王萬戶一起,還是在預定的地方,共同迎擊白昊君。”

  木蘭聞言微微一愣,還有些猶豫,便聽大漢輕嗯了一聲,不由得心頭一顫,慌忙恭聲應了一聲是,也不待大漢其他吩咐,自己走到案前拿起一支令箭,闊步向帳外走去。

  走到帳尾,木蘭微微停了停,朝著一臉淡笑的言敘文恨色看了看,冷哼一聲,大步走了出去。

  言敘文眼神緊跟著木蘭而去,嘴角的淡笑越發濃鬱,便聽堂中已經叫起了他的名字。

  “言敘文,著你帶精兵一萬,與察哈爾分左右兩翼,共同伏擊白昊君的側翼,一定要將其前後截斷。”

  言敘文聞言眼神一亮,與帳中一名聞令站立起來的蒙古大漢對視一眼,同時朝著大漢恭聲應了一聲是,二人齊齊走到案前,分領了一支令箭而去。

  大漢的語速很快,隻是片刻之間,便將帳下的將領都委派得個七七八八。

  終於停下話頭,大漢轉身走到案前,提起一旁的酒水,大口灌了兩口,呼出一口寒氣,暗叫一聲爽快。

  卻聽身旁一襲黑袍的聖使嘶啞著喉嚨朝著自己笑道,“傳聞兀魯爾哈大將軍調兵遣將猶如躍馬草原,縱橫捭闔,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原來帳下的大漢,正是鎮守西北道多年,至正帝的心腹之人,兀魯爾哈。

  兀魯爾哈聞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沒有理會眼前聖使話語之中的冰寒意味,停下笑聲,朗聲道,“聖使從白城來,不知是否飲過白水燒?”

  黑袍人聞言一愣,片刻之後方才有些回味地道,“白水燒甘甜香純,其口感淩冽,卻讓人沉醉,不愧其名酒之名。”

  兀魯爾哈放下手中酒壺,緩緩鼓起掌來,輕聲道,“聖使此言乃是正解,自我駐紮西北以來,家父常居白城,每年都會給我送來不少白水燒,還曾經告訴過我白水燒的配方,讓我不行就自行釀製一些。”

  黑袍人從未聽兀魯爾哈聊過閑天,不由得有些好奇兀魯爾哈到底想要說些什麽。

  “隻是嚐試了幾次,最終效果都不如白水燒,所以也就放棄了。”

  “經過此事,我算明白了一個道理,事情就要交給最擅長的人去幹,否則幹得越多,錯得越多。”兀魯爾哈笑著說道。

  仿佛察覺到了兀魯爾哈投過來的眼神中滿含的深意,黑袍人輕笑一聲,“將軍還請放心,領軍打仗,將軍自然是內行人,我身負聖恩,但這點淺顯的道理還是懂的。”

  兀魯爾哈朗聲笑了笑,接著道,“聖使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有件事情需要聖使發揮一下你的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