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逃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1-29 08:41      字數:3398
  帖木兒身體向上躍去,看著頭頂越來越近的馬兒,心中發出不甘的怒吼。

  希望就在眼前,但為何長生天如此的殘酷?

  微微愣神之間,帖木兒仿佛聽到了身下傳來的木矛入體的聲音,猛然閉眼,腦海之中驀然浮現出邦察此刻的境地。

  帖木兒心中一痛,想要流淚卻已然流不出來。

  再次睜開眼睛,剛才的內疚之色已然蕩然無存,伸手掙紮著想要抓住坑洞上因為黑火爆炸留下的坑洞和浮石,但倉促之間哪裏能夠抓得住。

  手掌抓空,正在驚恐慌亂之間,卻聽猛然一聲大喝,不用抬頭看,帖木兒豁然感覺頭上亮堂了許多,還未反應過來,伸出的手臂已然被人抓住。

  帖木兒隻感覺身體驟然一輕,下一刻整個人已經騰在半空之中。

  等整個人落地,帖木兒方才回過神來,震驚之餘,定神一看,抓著自己的人不是玄冥又是何人?

  轉頭再看坑洞一側,蒼鷹則驀然吐出一口鮮血。

  卻是剛才電光火石之間,蒼鷹與玄冥二人一前一後撲向坑洞,蒼鷹原本便擅長輕功,先行一步來到坑洞旁,也顧不得深思,運轉全身功力,打在已經半個馬身都掉進坑洞的馬頭上。

  人在危難時刻,總會爆發出令人心驚的潛力。

  眼下的蒼鷹便是如此,居然憑借著一己之力,硬生生將兩匹掙紮不已的馬兒擊飛了出去,將坑洞完全露了出來。

  緊跟蒼鷹身後的玄冥,二人心意相通,淩空朝著坑洞飛去,自然是想要救下帖木兒。

  也是帖木兒命不該絕,玄冥飛速之間勉強瞧見帖木兒的麵容,隨手一探,居然真就抓住了帖木兒探出的手臂,方才將本就力竭的帖木兒拉出了坑洞。

  來不及喘息,帖木兒當即撲到坑洞旁,朝著坑下望去,邦察卻已然見不到蹤影。

  而剛才還留在洞底的石頭等人,則是第一時間便撤離了現場。

  始終緊盯著坑洞那邊形勢的王仙芝自然將玄冥等人救下帖木兒的一幕盡收眼底,心中暗歎一聲,知曉自己等人今日此行已然是失敗了。

  隻是想想就在咫尺之間,居然沒能取帖木兒的性命,王仙芝幾乎快要氣得吐血,帶著手下流民更是瘋狂地朝著場中蒙古軍士殺去。

  原本有利於帖木兒等人的形勢,因為帖木兒深陷險境,吸引了自己一方幾乎所有重要的力量,剩下的軍士自然敵不過王仙芝等人,形勢立即倒向了王仙芝一方。

  而原本因為黑火爆炸遠遠遁去的白狼,也不知什麽時候再次出現在密林之中,圍著戰場不斷地遊離,更是讓王仙芝等人心中大定。

  石頭撤出得很快,帶著手下十來個人當即便加入了王仙芝的隊伍。

  “老王,沒用的,咱們撤吧!”石頭勉強戰到王仙芝身側,朝著王仙芝大聲喊道。

  王仙芝扭頭看了一眼滿臉烏黑的石頭,心中氣結,雖然知曉石頭所說的方才是正理,但讓他如何才能想得通。

  石頭見王仙芝不為所動,心中知曉王仙芝有責怪自己之意,跺了跺腳,提起手中平正劍,將滿腔怒意注入一把劍中,更加玩命地朝著眼前的蒙古軍士殺去。

  帖木兒趴在坑洞旁,朝著洞底大聲呼喊著邦察的名字,連喚幾聲都沒有回音,不由得扭頭麵帶祈求地看向玄冥。

  玄冥見帖木兒盯著自己,如何不知道帖木兒的想法,隻是心中更加為難,畢竟現在邦察生死未知是小,更重要的是洞底到底什麽情形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自己下去再中了暗算豈非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由得麵帶疑難地看向對麵自己的大哥。

  蒼鷹見帖木兒聲色悲憐,心中也不由得暗歎,一時間也頗為感動,邦察是帖木兒的下屬,自己兄弟二人同樣如此,無論如何,主子重情重義總是好事。

  當然,蒼鷹並非第一天跟著帖木兒,他自然知曉帖木兒隱藏極深的陰鷙,如若到了必須舍棄這些棋子的時候,他絕對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咬了咬牙,不顧自己兄弟想要阻攔的意思,伸手抄起身旁一把掉落的彎刀,縱身一躍跳入坑洞之中。

  好在石頭等人早已經撤離,蒼鷹在洞底搜尋片刻,便從散落的馬車架旁尋見了渾身是血邦察。

  等蒼鷹抱著邦察躍出洞口,帖木兒當即便撲了過來,顫抖著手慌忙查看邦察氣息。

  也不知邦察在洞底到底經曆了什麽,抑或是石頭等人失手,當帖木兒探到邦察依然還有鼻息之時,不由得大鬆了一口氣,朝著蒼鷹抱拳行了一禮,慌得蒼鷹連忙閃到一旁。

  帖木兒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扭頭看著眼前亂作一團的軍士,讓玄冥前去將正在交戰的真金帶了回來,低聲朝著他吩咐了幾句,又叫過蒼鷹與玄冥二人,不再管場中戰況如何,直接由蒼玄二人一左一右,帶著自己越入密林之中。

  雖然顧著眼前交戰,但王仙芝餘光卻一直死死地盯著帖木兒,他可並未徹底放棄殺死帖木兒的打算。

  眼見帖木兒跟著蒼玄二人獨自撤離,王仙芝心頭大急,轉身拉過石頭,朝著帖木兒三人撤離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也不管石頭是否知曉自己想要表達什麽意思,縱身一躍,直接脫離戰團便朝著密林之中奔去。

  石頭見王仙芝朝著帖木兒追去,心中不由得大急,知曉僅憑王仙芝一人,如何是蒼玄二老的對手,連忙叫過阿七,讓其緊跟王仙芝,至少也有一個照應,自己則留下,帶著流民有序撤離現場,畢竟他們的目標是帖木兒,現在正主都走了,再在這裏耗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況且張秀全等人負隅頑抗,也非庸手,自己等人若是跟他們纏鬥,少不了諸多損失。

  真金守著已然不能動彈的邦察,眼見石頭等人確如帖木兒所言一般撤走,攔住張秀全想要追殺的打算,心頭鬆了一口氣,這場仗實在打得憋屈,原本以為自己一方是占盡了優勢,何曾想居然被對方生生掰了過去,看著依然在密林中四處遊蕩的碩大白狼,心中更是暗恨,如若不是這突然出現的畜生,現在對方哪裏還有撤離的機會,恐怕早就已經被斬殺殆盡。

  但這一切都隻是真金的假想,看著身側已經成了一個血人的邦察,真金垂頭歎了口氣,招呼尚有餘力的張秀全避開白狼,找來幾根木頭,勉強做成一把擔架,抬著邦察朝著原路前行。

  至於張秀全所說的向吳法言報信一事,既然帖木兒沒有提及,自然直接被真金忽略了。

  而在他們的隊尾,依然不斷地有軍士朝著遠處的白狼叩頭行禮,不斷地感謝長生天憐憫自己的恩德。

  走到遠處,真金回望一眼剛才還在浴血奮戰,現在已然悄然無聲的戰場,心中隻能祈求帖木兒安然無事,也不再多言,扭頭以最快速度朝著兀魯爾哈的軍營趕去,那裏是帖木兒與真金約定好的會麵地點。

  隻是帖木兒能順利抵達麽?

  當雪影經過精心喬裝打扮,從密道之中離開醉香樓,站在陋巷之中,回頭朝著遠處的醉香樓望去,趁著四下無人,快速跪倒在地,草草磕了三個響頭,算是與自己的過去告別,更是對於白綺羅撫養之恩的報答。

  而就在醉香樓原來雪影的房間,白綺羅麵色冷峻地看著雪影消失的方向,一言不發,仿佛是心靈感應,知曉雪影正在朝著自己磕頭,白綺羅眼角一酸,直接關閉了窗戶,徹底隔絕了雪影與醉香樓最後的一絲聯係。

  而在白綺羅身後,一副老者打扮的啞奴提著兩壺白水燒緩緩走到桌前,自顧自地打開一瓶,抬手向著白綺羅示意一下,自己先狠狠灌了一口。

  “好久沒喝了,還是白水燒好喝啊。”啞奴砸吧了一下嘴巴,回味了一番白水燒淩冽的滋味,感歎道。

  白綺羅收斂情緒,朝著啞奴啐了一口,打趣道,“堂堂江湖豪俠,在醉香樓這麽多年,就守著酒窖,現在告訴我一瓶都沒有偷喝,你說我是該信還是不該信呢?”

  啞奴慢悠悠再飲了一口,呼出一口白氣,淡然道,“都知道白綺羅白大老板疑心重,你要不相信,老頭子也拿你沒辦法。”

  白綺羅屏住笑意,來到啞奴身旁作勢欲打,被啞奴靈巧地閃了過去,順勢坐到一旁的錦凳之上,提起白水燒輕鬆破開,抬頭灌了一口酒,伸手擦去嘴角的酒漬,麵色霎時垮了下來。

  啞奴見白綺羅臉色不似作偽,連忙放下酒壺,關切問道,“怎麽啦?不舍得?”

  白綺羅輕歎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又何必掛念,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緣法,說不定未來有一天,我們還得指著雪影前來搭救呢。”啞奴搖了搖頭,抬頭灌了一口酒,淡然道。

  白綺羅詫異地看著啞奴,有些驚訝這話居然是一直照看雪影長大的啞奴所說,不過不得不說啞奴所說有理,點了點頭道,“隻是江湖路遠,不知接下來又是幾多坎坷。”

  啞奴斜眼看了看白綺羅,沒有接話,一時間房中陷入冷寂,隻有兩個已然不年輕的人,孤寂地對飲著最為涼徹心脾的白水燒。

  而扮作一名老婦的雪影,提著一個破竹籃,背離著醉香樓,一瘸一拐地遠去。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迎接她的會是什麽,隻是她自己清楚,以往的歲月已經是回不去了。

  雪影沉默地抹掉眼角的一絲淚痕,抬眼堅毅地看向前方。

  就在那裏,一陣淒厲的哭聲刺破了白城本就壓抑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