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分別與重逢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1-29 08:41      字數:3355
  聽著雪影異常冰冷的話語,白奉甲與溫千羽身體不由得微微一顫,似乎是因為突然下大的飛雪,又仿佛是因為雪影強硬的態度。

  流民選擇站著生,更會選擇站著死,雪影已經強硬地表明,絕不會接受白昊君的招徠。

  隻是在這四麵是敵的境地之中,眼前身形單薄的弱女子,又能如何帶領這一群還未解決吃穿問題的流民,在這茫茫的風雪之中找尋到一條活下去的路呢?

  白奉甲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雪影,哪怕心中已經有預感雪影會作此選擇,但真的聽雪影這麽說出來,徹底斷絕了白奉甲心中最後的一線希冀,依然是那麽的殘酷與冷漠。

  “影兒......”白奉甲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被雪影抬手攔了回去。

  “白大哥,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也知道你是為了我,也是為了白城的流民好。”雪影深情地凝望著眼前的愛人,隻是心中有一個聲音始終在告訴著自己,其實現在離開他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雪影心中微彈,頓了頓接著道,“隻是流民在這滿是苦難的世界受了太多的苦,我不願因為我的一念之差,讓他們喪失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一絲念想。”

  “雪丫頭,難道你就能確定你的這一念,不會讓他們跟著你一起粉身碎骨麽?”溫千羽沒有白奉甲心中的諸多顧慮,摸了摸腰側冷冽如冰的弓囊,冷聲問道,仿佛是覺得自己的話有些生硬,又放緩語調接著道,“再說,難道掙紮著活下去,不正是我們大多數人最為緊要的事情麽?”

  雪影扭頭看著溫千羽笑了笑,心中知曉溫千羽所說句句是實,也是為了她好,但她依然堅定地搖了搖頭,“正是因為活下去很重要,所以我才希望他們還能夠保留最後一絲尊嚴地活下去。”

  說及此處,雪影被周邊白雪襯得更加雪白的臉上現出一絲嘲諷之色,淡然問道,“溫師,這些年你是怎麽過來的,難道你願意看到千千萬萬個你麽?”

  溫千羽聞言愕然,再多勸說的話也難以說出口來,隻是凝重地看了一眼雪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沉默地走到一旁,仿佛想起了什麽,轉身朝白奉甲問道,“小兔崽子,你是走是留,還要早做決斷,否則於你,於雪丫頭,都不利。”說完也不再管巷子中的二人,腳尖一點,躍到遠處一處棚屋之上,靜靜地等著白奉甲。

  “影兒......”白奉甲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什麽也說不出來。

  卻見雪影緩緩走到白奉甲身前,牽起對麵愛人的雙手,抬到自己的臉側,感受著愛人手心傳來的溫度,雪影心中默禱,若是時間就此停滯該是多好,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溫存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很久,雪影緩緩將白奉甲的雙手放下,抬頭看著白奉甲滿是愛意的雙眸,強笑著道,“白大哥,你已經作出選擇了,不需要猶豫,我支持你的所有選擇。”

  仿佛是為了堅定自己的選擇一般,雪影深情地看了白奉甲一眼,就此轉身便要離開,卻終究沒法做到如此的痛快,緩緩又停住腳步,轉頭奔到白奉甲身前,直接被白奉甲一把擁入懷中。

  相擁著沉默良久,雪影從白奉甲懷中掙脫出來,低垂著頭輕聲道,“白大哥,隻希望再見麵時,我們不要兵戎相見才好。”

  白奉甲聞言一愣,正要出言安慰,但雪影沒有給他時間,轉身一躍,轉眼之間已經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白奉甲看著雪影消失的背影,想要邁出腿去,卻又停下腳步,想要伸出手去挽留,又無言地縮了回來。

  或許,二人正如這清冷陋巷中兩棟不同的棚屋一般,隻能一輩子遙遙相望。

  隻是兩個年輕人願意接受命運如此的安排麽?

  白奉甲不知道雪影是何打算,心中已經暗下決心,等到見到白昊君,一定要勸他好好對待流民,給白城的流民最好的生活,以此來換回雪影的人,以及她的心。

  “影兒,你等著我,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白奉甲看著雪影消失的方向,一臉堅毅地攥緊拳頭,暗下決心道。

  等待白奉甲轉身離開,沉默的巷子再次恢複了平靜。

  隻是這個平靜很快又被打破。

  一個孤寂的身影緩緩出現在原來的位置,不是剛才已經離去的雪影又是何人。

  卻見雪影此刻已經淚流滿麵,看著遠處伴隨著溫千羽離去的白奉甲,緩緩靠倒在巷側一棟幾近倒塌的棚屋之上,聽著棚屋木牆發出的吱呀響聲,雪影心中更覺痛如刀割。

  緩緩將頭埋在膝上,曾經笑傲白城的醉香樓大老板,此刻一如孤獨無助的小姑娘,在這漫天的雪夜之中,向著冷冽的空氣傾述著自己的傷痛。

  雪影的傷心並沒能持續多久,卻聽身後棚屋之中突然傳出一聲輕咳。

  雪影即便多麽傷心,依然敏銳地感受到了身後棚屋中的異響。

  “誰!”顧不上擦去臉上的淚痕,雪影輕身一躍,人已經遠遠地離開身後的棚屋,手持子劍,一臉凝重地注視著眼前的棚屋。

  “哎,現在的年輕人啊,總是喜歡這樣無情。”

  雪影警惕之間,卻見一名老嫗佝僂著身形緩緩推開吱呀作響的房門,從搖搖欲墜的棚屋之中走了出來,手執一根麵上簡陋,但依然可以看出木料華貴的拐杖,身上披著一件普通流民用以蔽體的破布,赤裸著的腳脖之上,拴著一根紅得發亮的紅繩,小腿之上雖然滿是泥屑,但借著雪夜的光亮,依稀可以從泥隙之間看到白皙的皮膚。

  雪影雖然年輕,但在醉香樓這種地方,閱人何止萬千,又與周遭流民朝夕相處,自然對他們不陌生。

  眼前的老嫗雖然表麵與普通流民無異,但雪影的直覺依然清晰無比地告訴她,這個老嫗絕非流民,至少不是普通的流民。

  不說老嫗的突然出現,就是以白奉甲功力猛進之後依然沒有感覺到老嫗的存在,畢竟這座棚屋距離三人的位置並不遙遠,如果是普通人在這棚屋之中,哪怕是沉重的呼吸都可以讓三人驚覺。

  更何況以白城流民的狀況,這個年紀的老人平日裏吃飽飯的希望幾近於無,又如何能像眼前的老嫗一般中氣十足。

  “你是誰?”雪影一臉凝重地防備著對方,冷漠地問道。

  老嫗仿若沒有看到雪影的戒備之色,拄著拐杖緩緩走到雪影身前,抬頭眯眼打量了一眼雪影嬌俏可人的臉龐,歎息道,“也不知是什麽樣的負心人,才能拋下這如花似玉的美人自己一個人跑掉。”

  老嫗說完,低下頭拄著拐杖回到棚屋一側,緩緩站定身子,雙手拄著拐杖歎息道,“哎,苦命的小姑娘,男人都是不甘寂寞的,總是有著一大把理由想要逃離你的身邊,有些呢,到老了知道回來了,有些呢,也不知道會死在外麵什麽地方,可能連根骨頭都找不到,你又何必為他傷心呢?”

  聽著老嫗仿若善意的絮絮叨叨,雪影卻絲毫沒有放鬆警惕的意思,心中的懷疑卻越來越重,甚至於她都有一個感覺,以自己眼下的實力,絕對不是老嫗的對手,隻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老嫗到底是敵是友,是自己運氣不好撞上了,還是專門來此地找自己的。

  老嫗抬頭看了一眼手持短劍戒備的雪影,笑嗬嗬地道,“小姑娘,看來你這些年沒少受欺負,否則戒備之心怎麽會如此之重。”

  雪影心中微楞,一時之間有些失神,隻是又飛快回過神來,強壓心中疑惑,勉強勸解道,“老人家,現在白城不安全,你還是早些回家去吧,不要在這巷子之中亂闖,否則容易招惹禍事。”

  卻不想老嫗聽了這話,反倒笑了起來,略帶揶揄地看著雪影溫聲道,“你這小姑娘倒是好心,隻是你這嬌滴滴的小姑娘都不怕,我這半截身子進土的老婆子,又能怕什麽呢?”

  雪影愕然,自然不能吐露自己的身份,隻得接著勸道,“無論如何,眼下城中紛亂,還是安全為重,不知老人家家住何處,晚輩當下正好無事,還可以護送您一段。”

  老嫗有些啞然地看著眼前的雪影,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哦了一聲道,“那你就不怕把老婆子送到了,老婆子不讓你走了?”

  雪影微微一愣,這老嫗話中顯然意有所指,隻是又不好貿然探究,隻得硬著頭皮道,“還請老人家明示,如若可以,晚輩自當盡力護持。”

  老嫗輕輕點了點手中的拐杖,埋下頭仿若自言自語地低聲道,“哎,終歸是個傻孩子啊。”

  雪影疑惑地看著眼前行為詭秘地老嫗,想要探出頭去聽老人到底說啥,又立時止住了動作,輕咳了一聲道,“老人家,如果你有所不便,那晚輩就該告辭了。”說完便要縱身離開。

  老嫗聞言神情微動,連忙輕咳一聲,臉上露出慍怒之色,抬起拐杖敲了敲身側搖搖欲墜的棚屋,卻聽棚屋單薄的牆壁發出咚咚兩聲悶響,沒能堅持兩下,頓時轟然倒地。

  雪影一時之間難以分清到底是這棚屋太過老舊,一經敲擊便告散架,還是因為這老嫗功力深厚所致。

  正在雪影驚訝之間,卻聽老嫗笑罵道,“還不趕緊滾出來,看看你這些年都是怎麽替我照顧的人。”

  老嫗話音未落,雪影猛然間腦中轟然作響,再抬起頭來已經是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