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落幕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1-29 08:41      字數:3463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宿命。

  但我們從來沒有因為相信宿命的存在,就放棄掙紮,這便成為了我們生命之中最為精彩的部分。

  邦察如此,溫千羽如此,鳳三如此,五毒更是如此。

  邦察的眼神驟然一縮,對手的箭已經劃破罡風,發出刺耳的爆裂聲,朝著自己而來。

  怎麽辦?

  邦察竭力讓自己的心保持平靜,對手能夠躲過自己的箭,自己也一定可以躲過他的箭。

  這本來就是一個很淺顯的道理。

  可事實往往並非如此。

  邦察微微側身,可剛剛一轉頭,那支羽箭仿佛也在隨之轉動,依然筆直地朝著自己射來。

  猛地咬牙,邦察朝側方挪出了一步,心中豁然輕鬆了一些,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來箭已經偏離了自己的所在,但還沒有來得及高興,邦察心中驟然一緊。

  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那支箭又回來了,又調轉方向朝著自己而來。

  沒有什麽言語能夠描繪邦察此刻心中的震驚。

  他已經是獨一無二的箭手,但他從來沒有射出過這樣的箭,眼前的這支箭,已經稱得上詭異二字。

  如果不是對手在這上麵施加了魔法,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手的箭術已經神乎其神,已經到了絕頂的地步。

  念頭急轉之間,邦察的麵色越來越灰敗,一股近乎絕望的情緒不由自主地湧上了他的臉龐。

  還有什麽比被敵人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擊敗而更讓人喪氣的呢?

  隻聽哐當一聲,邦察手中的弓頹然墜地,雙眼驀然緊閉,僵直地站立在縣尹府大門之外,仿佛是在迎接自己的宿命之箭一般。

  “就這樣死去也挺好。”邦察心中安慰著自己,腦海之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兀魯爾哈的情景。

  “小子,你信命嗎?”

  坐在高頭大馬上的蒙古大漢居高臨下地問著馬前一臉執拗地看著自己的牧奴,小不點兒眼中如火一般的恨意讓他非常之欣賞,雖然隻是因為手下的士兵誤射了他的一隻羊,而他居然敢朝著戰無不勝的兀魯爾哈將軍射出他那歪歪扭扭的一箭,但高貴的兀魯爾哈將軍不知是因為心情好抑或其他,居然願意為他犧牲一點寶貴的打獵時間,而不是直接讓士兵終結了他的生命。

  “我信!”邦察的回答很堅定,這是所有牧奴從一開始便被灌輸的觀念,以防這幫小賊心思作祟,偷了部族族長的羊群。

  “哈哈哈!”大漢的笑聲很猖狂,在空曠的草原之上回蕩,仿佛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阻攔他肆意地發出自己的笑聲。

  “可是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不信。”大漢的眼神很有趣,有些像是老虎在戲弄瀕死的羚羊,這讓邦察有種受到侮辱的感覺。

  “我就不信了,你想怎麽樣?”邦察黝黑的脖頸竭盡全力的挺直起來,有些像草原上好鬥的雞,大漢身後的士兵大聲地笑著,邦察的臉越來越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挺多久。

  大漢沒有笑,略顯冷漠地看著眼前的牧奴,接下來拋出了一句讓所有士兵都震驚無比的話,“好,以後你就跟著我吧!”

  沒有理會身後的士兵,更沒有理會馬前一臉茫然的牧奴,大漢掉轉馬頭,如箭一般向草原深處射去,一句話隨著草原淩冽的寒風飄入邦察的耳朵。

  “我喜歡不信命的人,宿命是弱者的囚籠,是強者的踏腳石。”

  邦察猛然睜開眼睛,眼中的絕望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對於生命的渴望,以及對於宿命的鄙視。

  “來吧!宿命!”邦察驟然朝著眼前的箭喊道,不退反進,朝著來箭撲去。

  門後的帖木兒等人眼神驟然一縮,之前的邦察已經讓他們失去了信心,現在的邦察,則是讓他們無法描述心中的感受。

  “這不是找死嗎?”蒙放輕聲嘀咕了一句,雖然所有人都聽到了,但沒有任何人反駁,包括帖木兒在內,這句話幾乎已經成為了大家的共識。

  還有這麽找死的?

  可惜的,誰都會找死,但邦察不會。

  這個曾經黝黑的牧奴,此刻正梗著脖子,艱難地朝著對麵射來的宿命猙獰地笑著,來勢凶猛的箭此刻已經驟然停止了旋轉。

  還有什麽能夠阻攔一名頂尖箭手傾盡全力射出的一箭?

  答案是另一個頂尖箭手的手。

  此刻,一隻強健有力的手猶如鋼鉗一般緊緊地抓住箭矢的尾羽,箭身之上,全是觸目驚心的鮮血,而箭頭之前,便是邦察滿是血絲的眼球。

  甚至於邦察都能夠清晰地感知到眼球所遭受的,來自箭矢的壓迫感,但箭矢最終功虧一簣,沒有將宿命帶個眼前這位披頭散發的,已經幾近於瘋狂的蒙古漢子。

  邦察一聲獰笑,箭矢頹然掉落在地,即便右手已經幾近見骨,但邦察仿佛沒有絲毫感覺一般,抬眼朝著對麵的對手望去。

  溫千羽熱忱地看著眼前一臉猙獰的對手,心中沒有失望,而是淡淡的欣喜,或許這便是箭手對箭手的共同感覺吧。

  還有什麽能夠比看到箭道昌盛更讓人感到高興的呢?

  溫千羽朝著邦察輕輕點了點頭,伸手拔出地上的羽箭,輕輕一彈,羽箭自動跳入了箭囊之中。

  溫千羽沒有停留,緩緩轉身,朝著陋巷之中走去,而縣尹府前的邦察,也沒有追趕的意思。

  身後的縣尹府大門打開了,一群人簇擁著帖木兒與吳法言快速向著邦察而來,每個人臉上都透露著不可思議的神色。

  還有什麽比眼前這個男人空手接飛箭更讓人來得震驚的呢?這簡直已經超乎了人的認知。

  而就在前一刻,所有人都是用相同的認知來看待那奇異的一箭。

  所有人都靜靜地站在邦察身後,仿佛在看一尊神靈一般,而此刻,神靈的右手,鮮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浸潤著腳下這方冰冷的土地。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樓下的宿命對決吸引時,樓頂之上的戰鬥已經不知不覺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白奉甲無奈地站在一旁觀戰,手中的雪寂憤怒地跳動不已,仿佛因為自己難得的戰鬥機會被無情地剝奪而感到憤怒。

  而此刻白奉甲也隻得無奈地安撫不安分的雪寂。

  與雪寂一般,他也很想加入眼前的戰鬥,在戰鬥中提升自己,是刀客成長的不二法門。

  可惜的是,一個老者的到來讓他的打算化為了烏有。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個老者是誰,他的頭上,幾近於恐怖地籠罩著一整塊黑巾,隻留下兩隻眼睛的空餘,身上穿著的,是再普通不過的夜行衣,粗略看起來跟其他身上的並無倆樣,要想從他的身形和打扮之上分辨一二,已經是絕無可能。

  老者始一到來,立即剝奪了白奉甲參戰的權力,雖然那時白奉甲尚有餘力,可以勉強支撐一些時間,畢竟鳳三與吳大都非一般高手,自己雖然屢有突破,但麵對這些經年修煉的老不死的,還是有很大差距。

  武功高低,既靠天分,更靠堅持不懈的長期努力。

  但老者的目的很明確,就是來幫白奉甲二人的,絲毫不顧鳳三的詰問,也不言語,隻是悶頭朝著二人狂攻而去,而他所使用的,也不過是武林之中再尋常不過的拳腳。

  白昊齊雖然心中震驚於對方的神秘與功力的高絕,但好歹眼前之人是朋友而非敵人,還有什麽比這個更讓人高興的呢?

  隻是所有人心中都有一個疑惑,這個老者到底是誰,白城之中何時又多出了這樣一個功力卓絕的人。

  即便是吳大,此刻也不得不分心去探究一二,他乃是吳家暗衛之首,除了武力之外,情報也是他的分內之事,但即便如此,對於眼前的老者,他也絲毫沒有頭緒,仿佛是一個從天而降的陌生人一般,但他的直覺告訴他,此人一定就隱藏在白城之中的某一個角落。

  老者並沒有理會戰團之中三人射來的探究目光,更沒有回應白昊齊的致謝,隻是冷漠地朝著白奉甲喊了一聲,“滾!”

  還想在旁邊觀戰的白奉甲聽到這話,難道這個老者是專門為了救自己而來?

  白奉甲心中疑惑,但腳下的速度更快,朝著白昊齊與老者淺淺行了一禮,提著雪寂縱身一躍,來到了醉香樓後的漏巷之中。

  帖木兒等人剛剛從眼前的邦察身上移開目光,便見一道白影從醉香樓頂躍下,本以為勝負已分,但不想抬頭細看,卻見樓頂之上還有四人戰成一團,而且激鬥聲勢似乎比剛才更加激烈的幾分。

  帖木兒轉頭無聲地看了一眼吳法言。

  似乎感受到了帖木兒的目光,吳法言看著他略顯無奈地輕歎一聲,自己治下的白城,原來此刻方才掀開了暗幕的一角。

  帖木兒心中同樣有些無奈,略微有些懷疑將白城選為自己崛起的大本營,到底是對還是錯,從眼前的局勢來看,恐怕絕難稱之為一個好的選擇。

  但是人生不就是為了挑戰而生的麽?

  如果平平常常地了切此生,那麽人生還有什麽價值呢?

  帖木兒的眼神之中閃現出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死死盯著樓頂四人,心中暗下決心,“早晚有一天,會讓這些犯禁之人,全部死在自己手上。”

  仿佛是感受到了樓下帖木兒灼灼的目光,白昊齊扭頭偷眼打量了一眼帖木兒,朝其微微一笑,緊接著轉頭朝老者大喊一聲,“撤手!”

  仿若心有靈犀一般,二人猛然朝對麵的鳳三與吳大一掌擊去,趁著二人抵擋瞬息,自己身形連閃,轉眼之間已經不知消失在何處。

  一場驚天大戰,就這樣驟然之間消散於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