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死亡與新生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1-29 08:40      字數:3371
  一入江湖歲月催,這是江湖之中流傳已久的一句話,身為金堂堂主多年的封行雲對於這句話有著更深的理解。

  吧嗒抽著旱煙,看著自己鬢角飄飛下來的縷縷白發,心中不由得歎息了一聲,真是江湖催人老啊。

  很多時候封行雲也會慶幸,江湖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自己身為金堂堂主,更是在刀刃上行走,這麽些年都平安度過,已經算得上是祖宗保佑了。

  想起家中妻兒,封行雲滿意的笑了笑,隻要他們過得好,哪怕自己死了也值了。

  封行雲抽完一袋煙,熟練的在腳底磕掉煙鍋中殘留的煙灰,緩緩站起身來。

  這本是日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動作,但此刻封行雲卻感覺自己的身體仿若有著千鈞重量一般,站起來的一瞬間頭暈目眩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中。

  這是老了麽?

  封行雲晃了晃腦袋,正欲站起來,卻感覺鼻口有異物滲出。

  封行雲心中微微一沉,伸出依然沒有一絲顫抖的右手,緩慢地在自己的鼻口處抹過。

  看著手上散布的褐紅色的鮮血,封行雲苦笑一聲,終於來了。

  他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啦?

  估計他也說不清了吧。

  原來入了江湖,不但有著歲月催,更有亡命催啊。

  封行雲緩緩癱倒在最喜歡的座椅上,拿起手旁的煙杆,用開始微微顫抖的雙手再塞了一鍋煙,點燃,濃烈嗆鼻的煙雲直衝肺管。

  煙已經滅了,滿臉烏黑的封行雲也死了。

  龍大老板看著麵前嘴角依然帶著一絲笑意的封行雲,麵色陰沉得仿若能滴出水一般。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臉忐忑不安,不住打量龍大老板神色的五毒。

  每個人都會死,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死而已,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延緩自己死亡的時間,所以有很多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為自己保命。

  古爾赤這些天心情很不好,不但是因為塵煙已經好些天沒來了,更重要的是眼前桌案上靜靜躺著的一封信。

  攤開的信紙上是一行八思巴文,用漢語翻譯過來,就是簡單的一句話,“好自為之”。

  一個蒙古小校一臉肅穆地站在堂下,靜靜地等待著古爾赤說話。

  古爾赤手握一柄玉如意緩緩把玩,半晌,一臉陰沉的臉上突然出現一絲笑意,對著小校說道,“回去告訴你們大將軍,就說他爹知道了,不用他這個不孝子來說三道四。”

  小校麵色難看,看著古爾赤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哐當!

  剛才還在古爾赤手中的玉如意此刻在小校身旁已經碎成了渣,古爾赤一臉怒意,吼道,“讓你說你就說!滾!”

  小校看了看古爾赤,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緩緩退了出去,走入了漫天的風雪之中。

  堂中的古爾赤,重新拿起桌上的書信緩緩點燃,看著飄飛的青煙,古爾赤一時之間愣住了,口中喃喃道,“亂世將至,何以安我?”隨即又大笑道,“當然是錢啦,哈哈哈!”

  一時之間,空曠的大堂之中,滿是古爾赤瘋狂的笑聲。

  吳清源緩緩睜開眼睛,一道黑影靜靜地站在他的床前一動不動,仿若已經在此地站了三天三夜一般,黑巾蒙住的麵容讓人看不清具體長相,隻是在吳清源睜眼的瞬間,黑衣人同時睜開了眼睛,眼中閃現的一道精光讓人見之心驚。

  吳清源輕輕咳嗽了兩聲,“怎麽樣?”

  黑影依然一動未動,冷漠的聲音一字不落地傳入了吳清源的耳中,“已經核實過了,雲其生確實已經死了,當時在場的除了劫持九小姐的人外,還有金錢幫的司馬香等人,殺雲其生的是一個打更的......”

  吳清源眉頭一皺,插話問道,“打更的?”

  黑影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甚至語氣都沒有變化一絲,“名字叫老鐵,就是城北一個普通打更的,據我們查探,已經在城北打更多年,不是外來之人。”

  吳清源哈哈笑了起來,不由自主地劇烈咳嗽了兩聲,黑影卻沒有前去照料的心思,隻聽吳清源仿若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笑話一般,怒道,“他媽的城北一個普通打更的,就把雲其生給殺啦?”

  黑影冷漠地看著吳清源,沒有接話。

  片刻之後,吳清源終於平靜了下來,冷聲問道,“跟那個逆子有關嗎?”

  黑影並沒有因為這句話產生任何的情緒波動,仿若這句話根本就在他的預料之中一般,不顧吳清源死死盯著自己的眼神,堅定的搖了搖頭。

  吳清源僵直抬起的脖頸緩緩靠了回去,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語氣平常地道,“接著說吧。”

  “司馬香第一時間就安排人回來報了信,信是給吳縣尹的。”

  吳清源並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

  “劫持九小姐的人確定應該是白家來人,雲梯十三縱不會有錯,大半個月前剛剛入城,與當初刀斬劍癡之人應該是同一人。”

  吳清源仍然沒有動作。

  “狂獅跟著九小姐進了喇嘛寺,之後就此消失不見,我們已經將喇嘛寺徹底翻遍了,除了一個地牢之外,其他別無所獲。”

  “白蓁蓁呢?”吳清源終於再次問出了一個問題。

  黑衣人緩緩搖了搖頭。

  白蓁蓁緩緩睜開了雙眼,隻看見淨清和尚正在自己身前不遠處閉目打坐。

  白蓁蓁強忍著不發出聲音,但身體傳來的劇痛仍然讓她忍不住淡淡地發出了一絲呻吟,淨清睜了睜眼,又重新閉上,淡然道,“醒啦?”

  白蓁蓁畏懼地向後縮了縮身子,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仿佛隻要一動,自己的身體就會立刻散架一般。

  “這是哪裏?”白蓁蓁最終放棄了挪動身體的打算,醫術不差的她,自然能夠判斷出自己身體大致的問題,四肢不時傳來的疼痛感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此刻的處境。

  “還在洞裏。”淨清依然沒有睜開眼睛,仿若從鼻孔之中擠出幾個字一般。

  白蓁蓁微微蹙眉,“小沐呢?”

  “死了。”淨清的話在白蓁蓁心中重重一擊,讓白蓁蓁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身後傳來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緊接著便是柴禾落地的聲音。

  “師父,我四處看了看,確實沒有什麽出口,隻能先撿了一些掉落的枯柴回來。”正是小沐的聲音。

  初聞小沐的聲音,白蓁蓁心中一喜,無論過程中與小沐有著多少衝突,二人畢竟算是同生共死過,而且比起淨清和尚來,小沐無疑是一個還算可以信任的同伴。

  但小沐第一句話就讓白蓁蓁浮起來的心再次沉到了穀底。

  “師父?”白蓁蓁心頭仿若壓著千鈞重擔。

  “你醒啦?”小沐很快便發現了已經蘇醒過來的白蓁蓁,快步走上前來,試圖將白蓁蓁扶起。

  白蓁蓁睜著一雙美目,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小沐,直看得小沐羞愧地低下頭去。

  白蓁蓁靠著洞壁,依然沒有放過走到一旁生火的小沐。

  小沐自然知道白蓁蓁是因為何事這樣看著自己,哪怕是此刻,他也並沒有完全從心中說服自己拜淨清為師之事,但他從金錢幫學到的最大的一個道理,就是要學會低頭。

  當自己還弱小的時候,一味地選擇硬碰硬,死的永遠是自己,所以小沐變得柔軟了很多。

  他選擇了逃避,盡可能地避開白蓁蓁的目光,可惜洞子就這麽大,白蓁蓁的目光一直如影隨形,讓小沐幾乎坐立難安。

  火堆終於燃了起來,雖然不大,但對於此刻的白蓁蓁來說,無疑是最幸福的事情,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放過小沐的意思。

  一旁向火的小沐終於忍不住了,猛然轉頭看向白蓁蓁,正欲說話,卻發現在白蓁蓁的注視之下,自己什麽話都說不出口,更何況自己的確愧對於她。

  如果不是自己與淨清二人肆意汲取其身體氣息,恐怕自己身體不會恢複得如此之快,而原本白蓁蓁的傷勢也沒有如此嚴重。

  不,白蓁蓁身上根本就沒有傷,此刻白蓁蓁身體的不適,完全是因為自己二人的所作所為。

  藥物尚且有藥性失效之時,更何況隻是身體特異的白蓁蓁呢?

  小沐重新低下頭去,撿起一旁的樹枝,在潮濕的地麵上無聊地劃拉起來。

  一聲重重的咳嗽打破了洞中的沉默。

  “師父,你有何吩咐?”小沐聞聲立馬起身,朝向淨清和尚恭敬地行了一禮。

  “好徒兒,為師教給你的心法,記得如何啦?”淨清溫和地朝著小沐笑了笑,淡然問道。

  小沐再行一禮,恭聲道,“已經全部記熟了。”

  淨清麵上不露聲色,微微點點頭,讓小沐一字不落地背了一遍。

  淨清微微訝異地看了一眼小沐,剛才自己隻是隨口一問,卻沒想到這小子還確有幾分天賦,居然如此快便記誦於心了。

  “不愧是為師精挑細選的弟子,果然天賦異稟,現在你把口訣再背一遍,讓小丫頭也學一學。”

  淨清此言一出,洞中二人均是一驚。

  “我?”白蓁蓁不可置信地問道。

  淨清微笑地點點頭,“否則我一心想要趕上你二人又是為何?”

  白蓁蓁與小沐對視一眼,心中更是拿不定這淨清到底是何打算,難道淨清和尚惹出這麽大風波,就是為了收自己二人為徒?

  淨清和尚,會這麽簡單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