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波詭雲譎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1-29 08:40      字數:3240
  龍大老板探出身去,卻見一條黑影快速朝著後宅竄去。

  黑影速度很快,龍大老板想要追趕已經來不及了,隻得作罷,卻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了。

  “看清楚是誰了麽?”吳法言一臉焦急地看著龍大老板。

  龍大老板看著焦急不已的吳法言,心中好笑,搖搖頭嗤笑道,“看來吳縣尹處境堪憂啊。”

  吳法言不放心地探出身子打量了一番,確定沒有人在外偷聽,方才再次關上窗戶,“這要是被外人知曉咱們二人的關係該如何是好。”

  經此一事,龍大老板來時的怒意已經消解了大半,端起茶壺再喝了一口,方才緩聲道,“放心吧,此人一來便被我發現了,雖然知道屋內有人,但具體是誰,諒他也不知道。”

  聽到這話,吳法言麵色舒緩了幾分,大鬆一口氣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龍大老板有些好笑地看著吳法言惺惺作態,卻也習慣了此人如此,隻是偶爾顯露的崢嶸讓龍大老板並沒有如其他人一般輕視這個所謂的紙糊縣尹,畢竟隻要是白城人都知道白城真正的當家人是吳清源這個老不死的。

  龍大老板站起身來,淡然道,“是誰盯著縣尹大人龍某不感興趣,更沒有興趣幫縣尹大人當探子,相信縣尹大人自己能夠搞定。”

  看了一眼依然帶著幾分驚慌的吳法言,龍大老板接著道,“我隻希望縣尹大人盡快將我的兒子給救出來,不過話說在前頭,這次龍某絕不會再將孩子托付在你手中。”

  不等吳法言回答,龍大老板擲下手中茶壺,一閃身,屋中已經不見了身影。

  等到龍大老板走了片刻,吳法言仿佛剛剛回過神來一般,將傾倒在桌上的壺蓋撿起來,緩緩蓋在茶壺上,嘴角露出一絲輕笑。

  帖木兒這幾日心情都不錯,新鈔的事情算是穩步進入了正軌,在言敘文和吳家的雙重推動下,各方嚴格按照當日定下的規矩,一分錢一分貨,一筆一筆地做著交割,軍方的糧袋子滿了,各種所需的軍需物資都購置得七七八八,吳家算是大出血,但對於吳家自身來說並不算是傷筋動骨,畢竟還有一眾小家族在底下等著挨刀,新鈔在市場上的流通量越來越大,在吳法言按照之前救命三策的約定,由一些家族讓渡出一部分族中儲備,勉強衝淡了商人躉貨的影響,雖然難以完全穩定新鈔的市值,但好歹已經是讓各方都交代的過去了。

  隻是由此一來,白城之中的糧棉物資幾乎都被軍方席卷得七七八八,百家盟的一眾豪商雖然並沒有如預想之中的大賺一筆,但至少是比平日裏規規矩矩做買賣強了不少。

  隻不過人心是難以滿足的,一些人滿意了,總會有一些人失意。

  帖木兒沒有心情管是否有人會失意,反正他挺滿意現在的結果,給朝廷的奏章已經寫好,就等著數著日子遞上去就可以了。

  一個兼具漢人和蒙人麵容特征的小男孩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濃眉大眼,骨骼粗壯,高額翹鼻,頗為神俊。

  “帖木兒叔叔。”小男孩奶聲奶氣地朝著帖木兒叫了一聲。

  帖木兒放下手中的筆,輕快地應了一聲,走上前來一把將小男孩抱了起來,揮揮手示意跟在身後的奶娘出去,暢快笑道,“小三是不是又調皮啦?”

  這孩子赫然就是鳳舞的孩子,同樣也是龍大老板的孩子。

  “帖木兒叔叔,小三很乖的。”小男孩在帖木兒同樣稚嫩的臉龐上親了親。

  “叔叔相信小三。”帖木兒對於小男孩的喜愛溢於言表。

  “叔叔,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去啊,我想我娘了。”玩鬧片刻,小男孩嬌聲問道。

  帖木兒神色一窒,轉顏笑道,“小三乖,來時叔叔不就答應小三了,很快就可以去見娘親啦。”

  卻是當日帖木兒聽聞鳳舞還有一個兒子,心生一計,想用孩子要挾鳳舞幫助自己打開局麵,略施小技,直接以皇帝欽使的身份,誆騙照看孩子的一幫人說自己是官府來人,要帶小三一起去縣尹府中玩耍幾天。

  那房中一眾人等都是吳法言派去的人,見了帖木兒的欽使身份,當真以為是吳法言派人前來索要小男孩,自然沒有不允的道理,機緣巧合之間,倒弄得吳法言蒙在鼓裏,也不曾想蒼玄二老糊裏糊塗抓錯了人,小三的存在正好幫了帖木兒大忙,之前的無心之計反倒成了神來之筆。

  隻是帖木兒喜愛這孩子卻是真心的,連親了小三兩口,心中卻是暗暗發誓,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打出小三這張牌。

  門外的真金冷眼看著屋內的一幕,卻聽旁邊的邦察笑道,“小將軍還真是喜歡小孩子,如果不說,誰也不會想到小將軍本身年歲也不大。”

  真金冷哼一聲,沒有應聲。

  邦察詫異地看了看真金,不知道這人又發哪門子脾氣,卻不知道因為青衣秀士等人的緣故,真金對於漢人的好感幾近於無,眼前的孩子雖然頗為可愛,但顯然是一個蒙漢混血的孩子,對於真金來說卻是更加厭惡。

  邦察並無此感,同樣頗為喜愛這個孩子,一有時間還經常教習他射箭的步伐和手勢,隻可惜孩子太小,連小弓都握不住,否則說不定邦察真有此心收了小三做徒弟。

  二人說話間,帖木兒將孩子送了出來,認真叮囑奶娘和侍衛幾句,方才打發離開。

  真金二人走上前來,帖木兒笑著目送小三一行離開,方才淡淡笑道,“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

  二人心頭一驚,真金猶豫片刻,還是對著主子實話實說,“小公子,兄弟們都理解不了,為什麽你會對一個漢人孩子這麽好。”

  帖木兒轉過頭來,打量了一番真金,歎息一聲道,“真金,你們還是放不下蒙漢之別啊。”

  真金沒有接話,更無法接話,蒙漢一家,是元朝開國以來曆代君主都想要推行的國策,但奈何抵製壓力太大,所以一直沒有太好的效果,但無論如何,這終究是國策,沒有人會當真吃了熊心豹子膽去堂而皇之地反對。

  “邦察,你來說說,要想馴服一頭烈馬,最關鍵的是什麽?”帖木兒沒有理會真金,而是向邦察問道。

  出身牧奴的邦察對此自然不陌生,隻是不知道帖木兒此問有何深意,也隻得老老實實地回答到,“馴服烈馬,一則靠狠,二則靠慈。”

  “哦,何謂狠,何謂慈?”帖木兒對於邦察是越來越滿意了,雖然隻是牧奴出身,但很多見解卻是頗為不凡。

  邦察認真行了一禮,恭聲答道,“狠,是指馴馬之初,需要比那馬兒更狠,敢拚敢打,耗盡其精力,讓其老老實實服從管教。”

  邦察眼中放出一道精光,既仿佛回到了當年馬場馴馬的日子,又仿佛領會了帖木兒此問的深意,接著答道,“光靠狠能夠馴服一匹烈馬,但要想與它成為夥伴,在戰場上性命相托,還要靠慈,就是要關心它的飲食,皮毛,馬蹄,疾病,對它進行無微不至的照顧,方才能夠換得它徹徹底底的忠心。”

  帖木兒已經忍不住鼓起掌來,連聲稱讚道,“好,好,好,邦察說得透徹。”轉頭看向真金道,“如此你明白了麽?”

  真金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回稟小公子,我明白了,隻是......”

  真金還要再說,帖木兒已經伸手打住了他的話頭,“好了好了,我隻是希望你明白這個道理,以後對小三,包括對張秀全他們,都能容忍一些,要想真正改變你們的認知,我並沒有抱什麽希望。”

  真金微微一愣,感動地道,“謝過小公子!”

  帖木兒仰頭看天,情不自禁地長歎一口氣,“隻是你們確實不知,正是這一小小的認知偏差,造成了何等的影響。”

  邦察似有所悟,微微點頭。

  帖木兒仿若自言自語地道,“咱們來白城雖然時日不長,但想必你們都可以感受到,白城人,甚至是吳家人,對我們都是若即若離的態度,既不敢公然反對,但要說有多親近,我看未必。”

  真金皺了皺眉,接話道,“隻要兀魯爾哈大將軍駐軍還在一天,他們就翻不出什麽大浪來。”

  帖木兒自然聽到了這話,自嘲地搖了搖頭,緊接著道,“漢人有句老話,強扭的瓜不甜,我們部族說,強搶的狗不忠,一味使用武力,不單耗費巨大,還更加加劇了彼此衝突。”

  邦察輕聲道,“這就是小將軍前來白城,並未插手太多事務的緣由麽?”

  帖木兒並沒有在意這話之中的僭越之意,微微點頭,“有兀魯爾哈將軍在,白城的各方勢力隻能選擇蟄伏,在暗地裏弄些還算光明的手段爭奪利益,這次新鈔推行險之又險,便是一例明證。我們強行插手城中俗務,隻怕會得不償失。雖然他們不敢有造反之意,但若是哪天兀魯爾哈將軍移軍了,恐怕白城的形勢會瞬間崩壞。”

  邦察奇道,“不是還有吳家麽?難道吳家也鎮壓不住?”

  帖木兒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