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命運的碰撞
作者:黨徒      更新:2021-01-29 08:40      字數:3394
  今晚白城的夜顯現出從未有過的陰沉。

  天光昏暗,正是緹騎四出之時。

  張一豐還在睡夢之中,便被人強行劫走,好歹是其母在木花前來當日便被安置在其他棚屋中,方才躲過一劫。

  “誰!”習慣於抱刀而眠的王仙芝反應極快,當即挺身而起,畢竟是經曆數不清的廝殺都能成功闖過來的人。

  當狼逐衛逼近他的棚屋時,王仙芝敏銳地感覺到了危險。

  與王仙芝同處一個棚屋的幾條大漢被王仙芝喚醒,或持刀,或持劍,緊隨王仙芝向外突圍而出。

  言敘文單騎站在巷子中,冷眼旁觀著巷子中一邊倒的局勢。

  早在行動之前,言敘文就得到了木花今日屠戮所換來的所有情報,逐狼衛四散而出,很快便確定了以張一豐為主要目標的行動計劃。

  言敘文的行動很快,計劃也很充足,但王仙芝的出現,成為了這項計劃中最大的漏項。

  狼逐衛乃是朝廷陰蓄的王牌,選拔、訓練都是由一地駐軍負責,西北道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在了兀魯爾哈的肩上,而兀魯爾哈又選中了言敘文。

  可惜的是,狼逐衛雖然精良,但畢竟數量不多,當初帖木兒拿著至正帝的手令,從兀魯爾哈手中調走一批,剩下的除了兀魯爾哈之外,賬下各大將領都分得了一批,現在言敘文手中的,就是僅剩的絕大部分了。

  而此行前來白城,所為隻是買糧和協調與吳家的關係,言敘文並沒有帶出所有的狼逐衛,更多還是普通軍士,現在就陷入了精兵不夠的困境。

  言敘文眉頭微皺,眼神卻是一亮,他的直覺告訴他,王仙芝可能就是他最後想要找的人。

  王仙芝畢竟是王仙芝,單人單刀,一眾狼逐衛已經集中優勢力量開展圍殺,卻依然難以奈何王仙芝。

  看著四處圍過來的蒙古軍士,王仙芝已經失去了早先的從容,雖然目前性命無虞,但如若陷入苦戰,官府的援兵隨時都有可能到來,自己等人則是孤軍作戰。

  王仙芝挽了個刀花,逼開眼前的狼逐衛,手指微動,一眾大漢已經意會,隻聽其中一條大漢大叫道,“老三,老八,跟我走。”與此同時,另外也有幾條大漢應聲而出,分領人員分散突圍,目的就是要利用狼逐衛人手不夠的弱點。

  一眾大漢四散突圍,王仙芝身前的壓力瞬間小了很多。

  機不可失,王仙芝手上招式更加淩厲,瞬間便傷了兩名狼逐衛,縱身一躍,便要向外突圍而去。

  可惜的是,言敘文並沒有讓他如願。

  一支羽箭破空而來。

  王仙芝見機得快,抬刀一擋,羽箭擊中刀背,居然將空中的王仙芝擊回了原地。

  王仙芝心中一驚,他早已經留意到了巷口的言敘文,自然也知道他便是此次行動的主使,但看其文質彬彬的模樣,居然有如此功力,一手箭術已經堪稱上乘。

  讓王仙芝更加吃驚的還在後麵。

  王仙芝落地未穩,言敘文棄弓使刀,右腳輕點馬鞍,縱身一躍,幾個起落之間便已經來到了王仙芝麵前。

  古人喜歡劍舞,那是劍除了是殺人利器之外,更是君子之器,乃是風花雪月最好的落腳。

  而刀不同,刀就是為了殺人而生,更沒有人會將刀作為一件玩具加以擺弄。

  刀與刀的相逢,便是為了生死。

  王仙芝猛喝一聲,雙手持刀,朝著言敘文的麵門筆直劈去。

  言敘文自然也非庸手,手中的刀與蒙古人常用的彎刀略有不同,刀口更直,刀身則略短,隻是滿身的寒芒告訴王仙芝,這把刀也是一把殺人刀。

  刀口一翻,架住王仙芝勢大力沉的一劈。

  雖然僅僅過了一招,二人四目想對,竟然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感。

  刀與刀分開,是為了更強大的相遇。

  兩人的周圍,已經成了生人絕對的禁地,隨著刀與刀的碰撞,刀氣縱橫,將一眾人等逼得越來越遠,兩側的棚屋早已經毀得不能再毀,成了一堆碎木板散落在四麵八方。

  王仙芝心中越來越急,被眼前敵將拖得越久,對於自己的處境就越不利,猛提一口真氣,王仙芝大喝一聲,一把刀已經朝著言敘文飛去,自己的身體則朝著相反的方向飛快退去。

  言敘文眼神一縮,沒想到王仙芝居然會有這招。

  江湖對敵,最忌諱的便是兵器脫手,如果一擊不中,則自己將陷入不可挽回的境地。

  而顯然這一刀是無法擊中言敘文的,這把刀在王仙芝手中尚且如此,更何況現在隻是單純的一把刀呢。

  言敘文靈活的一閃,等著躲過飛來的刀便要追擊王仙芝。

  但讓言敘文沒有想到的是,當刀從他麵前擦過,隨之而過的,還有一條細細的鐵鏈。

  “鏈刀!”言敘文心中一驚,顧不得追擊遠遁的王仙芝,矮身一閃,剛才迎麵襲來的刀,又從其頭頂飛了回去。

  王仙芝站在一處棚屋之上,接過飛回的鏈刀,鄭重地看了一眼言敘文。

  言敘文同樣沒有追擊,二人就這樣遙遙相對,已經將彼此視為此生的勁敵。

  異變突生,一道破風聲同時驚醒了二人。

  還是一支羽箭。

  隻是這支羽箭更快、更準、更狠。

  王仙芝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反應,羽箭已經距離自己的麵門不足十步。

  拔刀,刀客最基本的本領,也保命的關鍵,毫秒之差,往往能夠決定生死。

  王仙芝已經盡可能的拔刀了,但他仍然沒有信心擋住這一箭,這一箭來得太突然,也太陰狠,這是純純粹粹的偷襲。

  但箭客,從來不都是偷襲麽。

  刀剛剛出鞘,破風聲已經停息了。

  刀已歸鞘,因為再出刀已經沒有了意義。

  王仙芝的手,有著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條大漢口吐鮮血,向著地麵掉落而去,胸口處,插著一直透胸而過的羽箭。

  “老二!”王仙芝怒目圓睜,大呼一聲,便要朝著大漢撲去。

  “大哥,走!”一聲大喝傳來,緊隨其後的,則是身體墜落地麵的悶響聲。

  再看那大漢,雙目圓睜,已經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王仙芝肝膽欲裂,怒而回首,朝著箭來的方向看去,卻見一個蒙古大漢騎在馬上,彎弓搭箭,第二箭便要射出。

  正是邦察。

  王仙芝心中一驚,無法顧及老二的屍體,強忍著傷痛縱身躍入無盡的棚屋之中,就此消失不見,而緊隨而來的羽箭失去了目標,隨之消失在茫茫的天際。

  言敘文回刀歸鞘,還是打消了追捕的念頭,畢竟自己當下並沒有將他留下的實力,雖然剛才從箭勢來看,來人必定是邦察無疑,但二人在兀魯爾哈賬下效力之時,有些事情頗為不對付,更讓言敘文打消了在邦察的注視下追擊的想法。

  戰鬥結束,不斷有人走進巷子,向言敘文匯報著最新的戰況,除了張一豐被捕之外,其他攏共抓了不下一百來人,而隨同王仙芝出現的一條大漢同樣身在其中,可惜在狼逐衛抓到他之下,便已經舉刀自殺了。

  言敘文看著眼前密密麻麻跪著的流民,嘴角微微露出一絲嘲諷,誰說狼逐衛不堪一擊,徒有其表,關鍵還得看在誰手上。

  帖木兒雖然得了個西北道狼逐衛總管的名號,但西北道狼逐衛真正的老子,還是眼前的言敘文。

  當言敘文得知帖木兒因為抓捕幾名不知名的江湖人士,便讓從營中帶走的狼逐衛損失慘重時,震怒之餘更感可惜,畢竟每一名狼逐衛,都是他精心打磨的藝術品,誰又願意讓自己的心血因為一個庸才而毀於一旦呢。

  此刻的狼逐衛,方才算是發揮了最大戰力。

  潛伏,合圍,突擊,圍攻,刀陣,箭陣,盾陣......不一而足,很多疑犯根本連反抗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落入了狼逐衛之手,像張一豐這般在睡夢之中被捕的,更是占了多數。

  南城雖然多奇人異士,更有藏龍臥虎之稱,但終歸是流民,麵對訓練精良的狼逐衛,能夠抵擋一二,已是難得。

  木花一臉陰沉地站在巷子的一側,言敘文要調動他身邊的狼逐衛,自然不能不告知他行動的計劃,隻是他很後悔跟了過來,眼前的場景無疑讓他顏麵掃地,感受著周圍同僚有意無意掃射過來的目光,木花隻感覺無地自容。

  言敘文策馬過來,仿佛故意掠過木花一般,冷聲朝著其它一眾將軍吩咐道,“將抓捕的人全部帶回去,由各營分別審訊,今日將訊問結果匯總到本將軍處,由本將軍上奏大將軍。”頓了頓接著道,“審訊時請吳大人也派人來,訊問後就交給他自己處理吧。”

  平日裏言敘文便頗得兀魯爾哈信任,經過剛才一戰,更讓一眾將領心驚不已,紛紛應是,木花臉上一熱,向前問道,“言將軍,請將那個張一豐交給末將訊問。”

  這是木花首次在言敘文麵前自稱末將,已經將自己的姿態放的極低,既是因為此事因自己而起,更關鍵的是,通過此役,木花方才第一次認真審視起眼前這個自己一向頗為瞧不起的漢人將領。

  言敘文高坐馬背,俯身朝著木花溫和地道,“木花將軍還是想想怎麽向大將軍稟報,這些雜務,就由我等分擔吧。”說完也不等木花說話,調轉馬頭朝外走去,隻留下憤恨不已的木花。

  未來的兩大戰神猶如流星一般,在命運的安排下,在混亂的白城之夜完成了初次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