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沒有打起來。

  眾人一起回了王九醫館，林濁江抱著怪病孩子回了住屋。

  過了片刻，林濁江從屋內走出，尋到了芳香，招呼一聲，一起到院中石桌旁坐下。

  隋從憑空出現在院中的常青樹上，坐在樹杈上，仰躺不動。

  林濁江和芳香無視隋從。

  “你似乎有事問我？”

  芳香看向林濁江，微笑道。

  林濁江沉默片刻，說道：“芳香姐，你曾說過要去尋紅姐和花姐，可曾尋到？如今何在？”

  芳香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林濁江麵色一沉，有種不祥的預感，低聲道：“怎麽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先來說說白花花吧。”

  芳香沉默良久，才開口道，“我們三人是有生命感應的。四年前，我感應到白花花沒了生命氣息，便循著白花花生命氣息消失之地趕去……”

  “白姐……沒了？”林濁江呆呆的，自以為已經情感淡漠，天塌不驚，看透世間百態，萬事萬物皆可坦然平靜對待，此時此刻，一顆心卻仿佛被挖了小半，有種空蕩蕩的感覺。

  他捂住了胸口，這種感覺……清晰且強烈，已經許久不曾體會到了。

  “……後來，我找到了出事的地方，將事情查得一清二楚。原來，白花花在尋主人的過程中竟是動了凡心，與凡人相愛……”

  林濁江雙眼大睜，驚呆了，白花花與凡夫俗子相愛了？莫非因此引來了禍端？

  “……十六年前，我就尋到過白花花，給了她珍稀靈藥。她成功凝結了金丹，本事不小，我以為她若不招惹強敵，是無礙的。我是料想不到，她竟動了凡心，與普通人結合，生下孩子……孩子引發天地異變，也變成了怪異生靈，惹來一座仙門強者，將孩子鎮壓，擒回去鑽研了。白花花自是不肯善罷甘休，殺上了仙門，因為有主人的守護力量，白花花隻是被擊退了。”

  林濁江聽得入神，不時皺眉，有武拓燼的守護力量，白花花又是怎麽死的呢？

  白花花還生了孩子？還變異了？

  “……白花花回去後，她的丈夫卻說白花花是妖，請了附近的道觀道士鎮壓白花花。以白花花的道行，結果可想而知……白花花搶回了丈夫，她丈夫卻惶惶不可終日，一度陷入恐慌之中。白花花憤慨之下，與丈夫合離，並謀劃救出孩子，她想尋我和紅彤彤。”

  “那座仙門擊退白花花後，經過一番商議，決定除掉白花花，白花花便這樣被殺了。”

  林濁江眼眉微垂，低聲道：“那座仙門，如今如何了？”

  “被我滅了。”

  上方，坐在樹杈上的隋從隨口道。

  林濁江抬頭看向隋從，問道：“此中有你？”

  隋從平靜道：“路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林濁江收回目光，看向了芳香，想從芳香的口中得到證實。

  芳香便繼續道：“當時，我在查白花花的事，被那座仙門發現了端倪，他們也想殺我，以除後患。我也有主人的守護之力，動用了主人的守護之力成功突圍，但對方非常舍得下血本，金丹境全部出動，扛著法陣基石，非要將我困死，意圖耗盡我的守護之力。後來，就遇到了隋從……”

  林濁江眼角抽了抽，道：“故此，隋從便纏上了你？”

  “是啊，我也不懂這是為何。”

  芳香搖頭道，“我又不是什麽好女人，也不是人生父母養的，他為何偏偏要與我結成道侶？”

  隋從插話道：“原因我已與你說過了。隨緣，隨感覺，隨心所欲，隨意所動。”

  “所以，我想不通你這些心思的由來。”芳香皺眉道。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情深。”

  隋從幽幽道，“道的由來是什麽？生命的由來是什麽？誰又能講清楚呢？”

  “真是極有深度的問題啊。”林濁江感慨一聲。

  “你為何將那座仙門滅了？”林濁江又問道。

  隋從道：“因為芳香對那座仙門恨意太深了，我想替她解決問題。怎麽？你有何不滿呢？”

  林濁江道：“這種事，應該由我來辦才是。”

  “等你，黃花菜都涼了。”

  隋從冷笑一聲，“就知道廢話。”

  林濁江怔了怔，喃喃道：“對啊，廢話，還真是廢話。”

  “芳香姐，紅姐呢？不會……也成親生子了吧？”

  “紅彤彤啊，她凝結金丹失敗了，被金丹劫削了道行，失落許久。我們跟主人去過天南地北，足跡太多了，我們三人分配了去處，東西南，到了北邊，便在墓窟會麵。得了珍稀靈藥，我第一時間便去尋了白花花和紅彤彤，白花花凝結金丹後，繼續行程，直至……唉，紅彤彤凝結金丹失敗後，也繼續行程，可路途太危險了，我與她同行，經曆了一些事情，後來，她想法變了，心態變了，不肯尋主人了。”

  聽到這裏，林濁江呆了呆，心頭猛然一跳，都說人心難測，紅彤彤的心，也難測了？

  “……紅彤彤為了凝結金丹，與我分道揚鑣，去了妖域，從此，我們便再無聯係了，直至三年前，我們之間的生命聯係就斷了，那種感覺，不是死亡，而是隔斷，切斷，老死不相往來……”

  芳香語氣之中，透著失落之色，眼神之中，有種失去知交知己的感覺。

  “……我難過，我傷心，這種情緒，不知何時產生，越來越強烈……”

  芳香說著，明亮雙眸漸而晶瑩蓄淚，滑落下來，她拂袖抹去，繼續道，“紅彤彤的心變了，我時常在想，這是錯嗎？一開始覺得是，後來覺得不是。期間，還有一絲為紅彤彤這點自主之心的竊喜……後來，我想通了，紅彤彤固然對主人的忠誠之心，追隨之心，動搖了，可她這是找到了自己的道，也是一種桎梏突破，將來必成大器，能真正做個人。”

  林濁江聽在耳中，一直沉默不語。

  良久，林濁江才道：“紅彤彤走的路，興許就是師父期盼你們走的路。”

  “是了是了，我是想了許久，豁然開朗的，你念頭一動，便了然於心了，不愧是你啊。”

  芳香抹了淚，臉上露出釋然坦然的神色。

  林濁江又道：“紅彤彤的道，許是師父所期，可也絕不能為惡。妖域之妖，據說多有凶殘之輩，希望紅彤彤不要被影響太深啊。”

  “聽你語氣，紅彤彤若為惡，你便要清理門戶？”

  芳香的語氣有些不快了。

  林濁江嚴肅道：“若是紅姐走了惡道，我還真會。”

  芳香麵色一冷，嗤笑道：“你可真是出息了，別忘了紅彤彤曾對你的幫助。”

  “忘不了。”

  林濁江道，“不過，走惡道，即便是師父，也不會坐視的。”

  “白花花已經不在了，我絕不允許你傷害紅彤彤的！”芳香擲地有聲的道，“即便紅彤彤走的是惡道，即便她肆意妄為，即便她殺人如麻！”

  絲毫不講道理啊！

  林濁江歎了口氣，不與芳香爭辯。

  隋從適時道：“二位何必如此呢？若那紅彤彤為惡，以佛門手段度化便是了，林師弟得過佛門真傳，此事簡單啊。”

  芳香怒喝道：“閉嘴！”

  隋從嚇了一跳，差點從樹杈滾下來，他抹了抹冷汗，閉口不言。

  芳香冷聲道：“我也不是沒見識之人，什麽佛門度化，也是邪門歪道，讓人無欲無求，六根清淨，莫名其妙！毛病不小！”

  “……”

  林濁江和隋從都無話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