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紅顏凜凜
作者:一笑泯怨      更新:2021-01-28 19:52      字數:3659
  強龍不壓地頭蛇,武拓燼還是應下了大泉國師所請,去了國師府。

  有人見一老者與兩個乞丐相談甚歡,覺得甚是可疑,又見乞丐跟著老者走了,愈發疑惑,便悄然跟上,跟著跟著,就跟丟了。

  有些人自詡追蹤高手,一路盯著三道身影,時刻不挪眼,卻在眨眼間不見了三人蹤跡,暗道一聲“見鬼”,趕緊跑了。

  若遇靈異事件,最好遠避,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麽死。

  國師府位於鎮業街,大泉王朝權貴大街。

  國師府的規模跟一般朝廷大員一般無二,隻有府門牌匾刻有三個鎏金大字,據說是大泉皇帝陛下的手筆,有鎮魂驅鬼之神效。

  有人提到鎮魂驅鬼,大家都笑了,大泉國師的宅邸需要鎮魂驅鬼?

  錢裕庚請師徒二人從正門而入,門子見國師老爺領了兩個乞丐回家,驚得瞠目結舌,卻不敢胡言亂語。

  “二位去沐浴更衣吧。”

  錢裕庚領著二人到了後院,招呼府上隨侍仆役和丫鬟去準備洗澡水,備好衣衫,然後對髒兮兮的師徒二人淡然道。

  武拓燼聳聳肩,也不推辭,跟著丫鬟走了。

  林濁江緊隨其後,低聲道:“師父,這國師會不會埋伏數百刀斧手在澡堂,等我們沐浴正酣時,跳出來給我們剁成肉泥啊?”

  武拓燼點頭道:“你提醒的對,我們是得防著點。”

  錢裕庚在後方聽了此言,失笑搖頭,一彈指,一個真氣所化的小人飄然而去,飛騰半空,倏然化作數道流光散去。

  武國公府。

  演武場上,兩道身影在凶猛對攻,一男一女,女子修武道,男子修仙道,一個後天境圓滿,一個煉氣九境,鬥得半斤八兩。

  忽然,一道流光墜下,懸停半空,化作一個小小透明人,開口道:“錢渝,許瀲心,速來國師府一趟。”

  激鬥的二人陡然止住,彼此相視一眼,停了下來。

  那小小透明人環視一圈,場外還有數人圍觀,喊道:“欒問戈,舒淳剛,你二人也一起來。”

  “是!國師!”

  四人朝小小透明人拱手,恭恭敬敬。

  有一位頗具英氣的少女疑惑道:“國師召他們去幹嘛?”

  “都是狠人,莫非是要成立精銳攻殺小組?”

  此言一出,幾人麵麵相覷,都有些羨慕敬佩,攻殺小組是陛下親自提出的,為將來攻伐大業做的準備之一,以各家最優秀的年輕一代天才為成員的攻殺組合,未來在戰場上將無往不利,猶如尖刀一般,刺入敵人心髒,瓦解其基礎反抗力量。

  入選之人將得到最好的資源,最好的訓練,最好的教導,最好的前程……都是最好的,如何不令人羨慕?至於嫉妒之情,倒是有一星半點的,而更多的是敬佩之意,因為這些人都是狠人,修武的是武瘋子,修道的是道癡,非常人也。

  四人告辭離去,餘者唯有目送,神色複雜,待四人走後,餘者目光一轉,都燃起了鬥誌。

  與此同時,聖泉城裏的一些大族子弟、國學院的精英學子,紛紛受到小小透明人的召喚,大家都知道這是國師的小法術,相當於國師的傳喚令,誰敢不從?

  眾人紛紛動身,趕往了國師府。

  國師府一處廂房中,林濁江與武拓燼都浸泡在浴桶之中,洗去一身汙泥,舒坦得不想出來了。

  武拓燼卻一臉生無可戀,緣何如此呢?因為他叫嚷著要丫鬟給他服侍沐浴,洗澡搓背,卻無人予以理會。

  無奈之下,武拓燼唯有自助搓澡了。

  師徒二人洗了小半時辰,換上一身幹淨清爽的衣衫,當真是通體舒泰,武拓燼說,這也是厚積薄發,有種鉛華洗盡之感,積累了厚厚的泥塵,一朝洗去,快意無雙。

  師父對於厚積薄發的運用,林濁江隻道感佩了。

  走出廂房,便有俏丫鬟上前躬身道:“二位貴客,請隨我來。”

  俏丫鬟款步盈盈,身軀纖細,走起路來,煞是好看,一步金蓮搖,圓翹自無雙。

  武拓燼咂咂嘴道:“府上丫鬟都有如此姿色,放到江湖上都是魅惑眾生的,嘖嘖,不得了,武功底子也不弱,不愧是大泉王朝國師府上的丫鬟,這才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

  林濁江目不斜視,雙目似闔非闔,說道:“師父,你若想,必是可行的。”

  “嗯……姓錢的待我如上賓,必是忌憚我的本事,想讓我替他賣命,他若將國師之位讓予我,倒不是不可考慮。”

  武拓燼摸索著下巴,眼睛微眯,不時往俏丫鬟好看的地方看去。

  林濁江歎氣道:“師父一來就要搶人家的位置,不厚道啊,這誰肯啊?”

  武拓燼拍了林濁江一巴掌,斥道:“裝什麽裝?想看就看,這也是修道,當成是一種定力修煉,不要被美色誘惑,這不過是紅粉骷髏罷了。”

  “師父,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更何況,我是有未婚妻的,豈能對不起未婚妻呢?”

  “嗯?為師讓你多讀書,是開竅明智的,不是學來酸腐氣的,你看不看?不看我捶你了……”

  “師父,別別,我看!”

  俏丫鬟聽著身後二人的古怪言語,眼角抽了抽,盡可能使自己不動聲色,平靜溫婉,卻總感覺身後多了一道目光,如刀尖臨體一般,令人渾身難受。

  俏丫鬟走路便有些不自然了,好在距離不遠,一刻鍾不到,便來到後院,見到了大泉國師錢裕庚。

  此時的錢裕庚坐在石桌旁,桌上放著茶水,自斟自飲,身後有幾個年輕人肅手站立,目光淩厲。

  “道友,請坐。”錢裕庚指了指對麵座位,對武拓燼微微一笑。

  武拓燼坦然入座,錢裕庚親自給武拓燼倒了茶。

  錢裕庚身後的幾人麵麵相覷,是什麽人?竟勞國師親自倒茶?來時,國師讓他們不要隨意開口說話,他們可不敢不從。

  武拓燼飲了茶,咂咂嘴道:“好茶!”

  “道友若喜歡,可送你兩斤。”

  “不必了,隨口就是送兩斤,肯定不是什麽好貨。”

  有一個火爆性子的年輕人忍不住了,冷著臉,豎著眉,嗬斥道:“你懂什麽?這茶可是世間少有的好茶,罕見的萬壑溝玉流茶樹之茶葉,萬金難得一兩!你個土鱉泥腿子!”

  “欒問戈!”錢裕庚嗬斥一聲,欒問戈驚醒,連忙告罪,看向武拓燼,目光憤恨。

  武拓燼哎呀一聲,呸呸呸幾口,懊惱道:“那我豈不是如同飲下了千萬百姓的心血一般?呸呸呸……”

  欒問戈麵色一變,幾個年輕人都紛紛動容,怒視武拓燼,這是對國師不敬,是暗諷國師奢靡無度,在喝民脂民膏呢!

  錢裕庚好整以暇道:“這茶葉,是老夫親自去采,親自去摘,親自去炒,不曾與百姓有幹聯。”

  “哦?看來是我誤會國師了,抱歉抱歉,哈哈……”武拓燼打了一個哈哈。

  那欒問戈立即道:“既然如此,還不快給國師斟茶賠禮?”

  武拓燼笑了笑,抬頭看向欒問戈,忽然又看向幾人中的少女,感慨道:“紅顏凜凜,鴛鴦袖裏握金刀,英武女子,竟這般有魅力,好啊好。”

  眾人傻眼,這漢子的關注點怎的總是異於常人?

  即便心中腹誹,也隨之側目,覺得武拓燼點評到位,非常有理,那位是武國公之女,許瀲心,也是國師半個徒弟,會些道術,武力更是恐怖,能與國師義子錢渝抗衡。

  許瀲心出身將門,自小習武,天賦異稟,極有英氣,讓人一看,便是女俠、女將軍的氣質。

  得了武拓燼的誇讚,許瀲心並不開心,反而冷哼一聲,對武拓燼不屑一顧,敢對國師不敬,不當場砍死已是她心懷仁慈了。

  武拓燼又轉頭看向欒問戈,問道:“你怎知茶葉價格?”

  欒問戈皺眉道:“國師曾贈我父親幾兩,有人上門求購過。”

  “喏!”

  武拓燼一拍手掌,嘖嘖道,“有人求購,那人是誰?有錢人呐,錢從何來?舍得花大價錢求購茶葉,奢靡無度啊,以如今多數富商、官員、世家的德性,這錢可不就是從百姓身上榨取的嗎?俗話說,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可貨物存在,令人稀罕,豈能不買賣?依照因果律,國師作為茶葉締造者,豈不是源頭了?”

  幾個年輕人麵麵相覷,都瞠目結舌,一個個眉頭緊蹙,總覺得言之有理,卻又不對勁,想要辯駁,卻不知從何開口。

  錢裕庚敲了敲桌子,令眾人回過神來,這才道:“道友所言,不無道理,可事物發展變化,往往是世事難料的。道友的道理再歪,所言再牽強,再有道理,總歸是強詞奪理。”

  “……百餘年前,源火妖君之女貪玩,到了人世間,四處遊玩,卻被一名道士擊傷,後被獵人獵殺烹煮吃掉。源火妖君由此暴怒,由妖域殺出,屠戮無數,至今仍與道家勢不兩立。”

  “對此,無數人怨恨源火妖君,無數人怨恨那道士,還有那獵人,隻有少數人在埋怨源火妖君之女貪玩,到處跑,自討苦吃,自尋死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那麽,大禍源頭應該是源火妖君之女,她不知曉自己的小小舉動,會造成無數可怕後果,難道便怨她了?如她一般,卻不知有多少人,而那些人,隻是平平無奇,造不成偌大後果罷了,歸根結底,是身份造成的,若她隻是普通小妖,隻是普通人,又怎會如此?”

  錢裕庚直視武拓燼,一字一頓道:“你想攻我道心,我卻有無數例子穩固道心,你的牽強附會,隻是歪理罷了。”

  武拓燼沉默良久,撫掌讚歎:“精彩精彩,妙哉妙哉,佩服佩服,國師之如源火妖君之女,無心之舉,釀成滔天災禍,怨的是買賣雙方,是貨物製造者的身份,而不是貨物本身,與貨物製造者本身。”

  “權貴越是靡費,越需來錢快。錢從何來?民脂民膏。權貴費巨資買玉器,我總不能怨玉器,不能怨玉器製作者。權貴費巨款買美人,也不能怨美人太美,不能怨生美人的夫妻太俊美。一句戲言,想不到還能聽國師講故事駁斥,值了啊。”

  錢裕庚眯眼看向武拓燼,喝茶興致全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