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王九比王八多一王
作者:一笑泯怨      更新:2021-01-28 19:51      字數:3286
  林濁江回到方府,繼續讀書練劍的日子,一刻不曾鬆懈,想想林清湖衣錦還鄉、搬山倒河的未來,指彈自己如塵埃,正眼都不會瞧來,那是何等可怕的場景啊。

  還有啊,世道險惡,走了江湖,走了天路,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事,這都需要偌大本事保平安,解決問題。

  林濁江必須心無旁騖,練好本事,全身心投入,不可有絲毫分心,他的真氣日益壯大,日益精進,可謂一日千裏。

  而在大業朝北境的一片貧瘠土地上,有土堡土村,民生凋敝。

  一座叫宣鄠鎮的小鎮。此地民風彪悍,人人都會點拳腳功夫,常有械鬥事件發生。

  鎮上有一家醫館,叫王九醫館,館主叫溫王九,一個中年漢子,臉糙心糙手糙腳糙的糙漢子,但醫術一流,妙手回春,頗受推崇。

  溫王九收了兩男兩女四個徒弟,傳授醫術,還有一些拳腳功夫,還挺厲害,在鎮上可是鮮有敵手的。

  四個徒弟都醫術高明,溫王九感覺自己已經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了,整日裏遊手好閑,無所事事,在醫館門口安置了一張竹躺椅,搖呀搖,雙腳搭起二郎腿,旁邊桌子放滿了瓜果糕點,不時撚一顆提子送入口中,好不悠閑愜意。

  隻是這漢子一手取瓜果蔬菜,一手卻扣腳丫子,將腳丫子的死皮扣掉,被路過的婦人看到,罵了一聲“臭男人”!

  溫王九精神一振,喊道:“小娘子,小娘子,這不是我的本性,你誤會了,要不咱們到內屋互相了解一下?保管你滿意,欲仙欲死,欲罷不能啊!”

  “我呸!你臭流氓!”那婦人大罵一聲,一顆臭雞蛋從籃子取出,砸向了溫王九。

  溫王九接住臭雞蛋,嘚瑟道:“誒嘿!打不著打不著……”

  婦人上前幾步,朝溫王九吐了一口唾沫,罵道:“去你的臭流氓!”

  溫王九一伸手,扯了一個盤子接住唾沫,眉開眼笑道:“誒呦喂,這可是瓊漿玉液啊,可浪費不得,浪費不得啊。”

  婦人罵了一聲,實在招架不住,滿麵羞紅的跑了。

  “溫王九,溫王九,老光棍,專調戲良家女,臉皮磨沙不要臉。”

  對麵一家菜館,門口有幾個大小乞丐一邊拍掌,一邊唱著小調,唱了一會兒,對麵掌櫃叫店小二給乞丐送了一些吃食,乞丐們便感恩戴德,歡喜不已。

  那掌櫃望向溫王九,滿臉挑釁。

  溫王九置若罔聞,突然精神一振,坐直身軀,如臨大敵,盯著街上走過的黃花大閨女,口水差點就嘩啦啦流淌下來了。

  那姑娘卻避得遠遠的,疾步而走,偷偷瞄一眼溫王九,走得更快了。

  “呀!是度家妹子啊!這兒有瓜果,來解解饞吧,來呀,你怕我幹嘛呀?九叔熱情似火,多有冒犯,一定痛改前非!”

  那姑娘嗖的一下跑遠了。

  溫王九頹然坐下,一臉無趣,仰首望天,生無可戀的道:“唉,難呦!難道得轉移陣地了?大家都熟了,什麽德性都一清二楚,毫無神秘感,無趣啊,還是初見好,朦朧迷紗,撥雲見霧知真道……”

  “師父!”

  一位清秀少女從醫館走出,憂心忡忡道,“師父啊,你這樣可不行,誰肯嫁你啊?都老大不小了,我請嬸嬸幫您去鄉下說個親事吧,這不都憋瘋了。就您這條件,要是當惡霸,欺男霸女,就絕對是方圓百裏的一霸,討媳婦簡直不要太簡單了。可您偏偏就懶,偏偏就要當好人,隻能給您找個寡婦了……”

  溫王九側過身子,兩手都伸出手指塞住耳朵,一臉的生無可戀。

  這位女徒弟可比路過的婦人和姑娘好看多了,溫王九偏偏敬而遠之。

  那女徒弟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溫王九的麵色陡然一變,一躍而起,神色警惕,如臨大敵,目光如刀。

  女徒弟大驚失色,探頭四下望去,連聲道:“師父,哪有合你意的婦人?哪有合你意的姑娘?”

  師父這個狀態,可不就是如此嗎?

  女徒弟愕然發現,一位青衫男子笑吟吟走來,麵容清臒,煞是好看,他幹嘛這樣笑?這個外鄉人要幹嘛?

  溫王九哧溜一下,鑽進了醫館裏。

  青衫男子笑容僵住,加快步伐,走向醫館大門。

  女徒弟伸手攔了一下,喊道:“喂,你誰啊?你要幹嘛?”

  一晃眼,青衫男子便不見了蹤影,女徒弟大驚,衝入醫館,喊道:“師兄師姐!有人來砸場子啦!”

  “誰?小師妹,是誰?我來,這次輪到我動手了!”

  小師妹走入醫館,師兄師姐們就迎麵而來,擼起袖子,氣勢洶洶,顧盼左右。

  小師妹愕然道:“已經進來啦,你們沒看到?”

  “小師妹,你開什麽玩笑?”

  “哪有人?小師妹,你又調皮是不是?待會讓師父打你屁股!”

  小師妹傻眼了,皺眉道:“師父也進屋了,你們看到了嗎?”

  “師父倒是看到了,跑後院去了,火急火燎的,也不曉得他怎麽了。”

  聞言,小師妹便飛速往後院奔去。

  到了後院,四周空空如也,小師妹撓撓頭,一臉茫然,有些恍惚。

  ……

  鎮外一處黃土高坡。

  溫王九對青衫男子揮手嗬斥道:“你走開,走開,莫要靠近我,你個瘟神,滾開啊你。”

  青衫男子苦笑,輕聲道:“武兄,何必如此呢?”

  “我叫溫王九,比王八還多一個王!”溫王九怒道,“我不想見到你,瘟神!”

  青衫男子長吐一口氣,輕聲道:“溫王九?武兄,我此來,是想求你一件事。”

  溫王九愣住了,哈哈大笑,一屁股坐下,原地打了幾個滾,笑痛了肚子,以拳捶地,砰砰作響,眼角笑出了淚:“求我?你還有臉求我,哈哈,堂堂朝廷命官,一品大員,南元侯,竟然要求我?!哈哈哈……”

  青衫男子竟然是溫如照!

  溫如照聲音低沉,說道:“武兄,我在天段府的一處山村發現了一個修道的好苗子,我修的是武道,不能好好教人,而你擅長仙道,我想請你教導他道法。”

  溫王九笑容收斂,靜靜看著溫如照,冷聲道:“你什麽意思?我教本事,你教當官?”

  說到此處,溫王九獰笑,一縱而起,揮拳將溫如照捶飛,一口鮮血噴灑而出,染紅一片天空。

  溫王九撲上,摁住溫如照,掄起拳頭便是一通猛捶,地麵轟隆震蕩,高坡轟轟作響,上麵一節當場垮塌,塵土漫天。

  “你他娘的!你他娘的!你有恃無恐,以為我不敢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溫王九不斷念叨,聲音越來越小,呢喃如蚊,而至無聲,頹然坐下,怔怔出神。

  良久,溫如照從土坑裏爬出,鼻青臉腫,卻神情平淡,輕聲道:“道歉的話,感謝的話,敘舊的話,求饒的話,我就不說了。苗子真是世間罕有,是一塊璞玉,我並不要求他當官,關鍵時刻助我一臂之力就好了。你考慮考慮,實在不行,我試試能不能教他武道,順便教他仙道,或請朝廷修道者傳道。”

  溫王九冷笑道:“激將法?沒用!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老子逍遙快活得很,不摻和醃臢事!狗一樣的東西!總想拖人下水,你怎麽不去死呢?”

  溫如照沉聲道:“人固有一死……”

  “滾蛋!”溫王九虎目一瞪,對溫如照凶神惡煞的道。

  溫如照忽然一抖手,手中多了兩瓶酒,瓷瓶精致,如同美玉,丟了一瓶給溫王九,坐下來自飲一口,長吐一口氣,突然打了一個酒嗝。

  “並非隻有你在緬懷過去,傷痛舊事,隻是你一直被支配著,倒不如像我這般,直麵而無懼,不至於頹然荒唐至此。”溫如照幽幽開口,又抿了一口酒,“你我乃摯友,卻愈行愈遠,我心實痛……”

  溫王九蹦起,狠狠給溫如照來了一個側踢,後者便如流星般飛墜,又砸出一個土坑,兩腳朝上,當真是直挺挺的倒栽蔥。

  溫王九拔掉瓶塞,大口飲酒,悶聲道:“我是你爺爺!孫子,趕緊滾!”

  溫如照雙腿一震,鑽入地裏,施展了土遁,飛速遠去。

  溫王九以往喝酒都是牛飲,大口大口的,此刻卻輕抿小飲,喝了許久,靜坐至夜幕降臨,才起身離去,回鎮上去了。

  回到醫館後,幾個徒弟一擁而上,問東問西,問師父去哪了?這樣頹喪無力,是不是勾搭了哪家寡婦?

  小師妹更是口無遮攔,叫師父趕緊跑路,否則得被哪家娘子的丈夫給找上門來捶死。

  以往的時候,師父會調笑幾句,插科打諢,此時卻失魂落魄,心事重重,跑後院去了。

  幾個徒弟麵麵相覷,茫然不解,師父一連數日都是如此,過了幾天,師父留下了一紙書信,悄然無蹤,不知去向了。

  四個徒弟都傻眼了,大罵師父老頭可恨,有徒弟收拾行裝走江湖了,有徒弟繼續留在醫館,反正師父一直不管事,大夥都習慣了,一切如常。

  隻有憧憬向往江湖路的二師兄和大師姐往日懾於師父淫威,不敢亂跑,這下好了,沒了師父威懾,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