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應似飛鴻踏雪泥(中)
作者:皚皚如玦      更新:2021-05-31 03:18      字數:2678
  北辰洛城,吳宅。

  “小姐,有您的信。”

  “知曉了,下去吧。”

  齡兒接過侍婢遞來的信,便將房門合上,隨後一看信封上的署名,眼底便跳躍起微光。

  隻見她迅速將信封拆開,迫不及待地讀起了信,信上內容並不多,寥寥數行而已,但她卻凝視著信上的內容,久久不願移開目光,眼底的欣喜之色愈加猖狂起來。

  良久,她終於斂回恣意的目光,轉而走進內室,隨後靠近書架後的一方帷帳,她將其掀起後,便含笑望著帳後人。

  “我的好姐姐,可想知曉這信上是何內容?”

  被以絹布塞口,以麻繩覆手的襄安,眼見一縷光線投入,便微微抬眸,瞥了瞥齡兒,目光淡淡,讀不出悲喜。

  “怎的用這般陌生的眼光看我?我可是你的親妹妹呀。”

  齡兒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襄安,嬌嗔一句,仿佛她從未囚禁襄安於身側,而襄安亦從不知曉她此前親手做下的陰暗勾當一般。

  襄安雖不能開口說話,卻在喉中冷嗤一聲,不欲再看眼前之人這般虛偽的嘴臉。

  這些被齡兒囚禁於此的時日,襄安早已對她心灰意冷。

  她再不是自己的妹妹了,從她為了隱瞞罪行而不惜禁錮她之時,便不是了,並且今後再也不可能是。

  “嘖嘖嘖,我這好姐姐果真是堅韌不屈,妹妹我其實也委實不忍心這般待你。

  但誰叫你總是揚言要去南宮青羽和高子玦麵前戳穿我呢?唉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不過……你這般與我賭氣而不吃不喝,倒是很容易將自己餓垮,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在想,你該不是以為會有人來救你吧?”

  齡兒將襄安的下頜抬起,逼迫著她與自己對視,目光中流連著溫柔,若不是襄安已然看清楚她的為人,這一刻,興許便又被她裝出的柔弱可憐所欺騙。

  “瞪我?怎麽?我說的不對嗎?

  你這般有恃無恐的樣子不就是覺著如若有人發現你好幾日不見了蹤影便會來尋你嗎?

  但可惜的是,爹娘向來不願過問你的事,加上你那位如意郎君已不在洛城,還有誰會心心念念惦著你呢?

  哦對了!還有你情同手足的阿羽呀!你覺著她會來救你嗎?”

  齡兒說罷,終於鬆開了手,襄安白皙的下頜已被她力道頗大的緊箍按出了紅印。

  襄安仍舊目視前方,對齡兒持睥睨狀。

  齡兒輕勾唇角,白了一眼襄安,隨即揮動起手中的信紙,麵帶惋惜之色地開口道:

  “我想她要是知曉你被我禁足在身旁,定然會奮不顧身前來的,但……我剛得到消息,她已經沒命來救你了……”

  襄安登時回首,滿目驚愕。

  “喲!終於有點反應了,我知曉你會說不信,但我確實收到準確消息了。

  不信,你看看?”

  說著,齡兒便將信紙展開,遞在襄安麵前。

  襄安心一陣狂跳,湊近細看信紙上的內容,隻見上麵短短幾行字,儼然寫著:

  “已將你的心腹大患除去,替你報了屈辱之仇,還請安心,莫要傷神。”

  襄安讀罷,渾身止不住地顫抖,眼底突現的水汽中倒映著她的憎惡與憤恨。

  “你可是想說些什麽?”

  齡兒見襄安情緒激動的模樣,便故意反問。

  襄安目不斜視,直勾勾地瞪著齡兒,她這近二十年的歲月中,從未有一刻如此憎恨一個人。

  可悲的是,那個人竟是她曾經最信任的親妹妹。

  “看來你是有話想說的,那我便發個慈悲,讓你透幾口氣。”

  說話間,齡兒便不緊不慢地伸手,將係在襄安腦後的細繩解開來,又小心地將被細繩固定住的絹布從襄安口中拿出,隨後便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來。

  “你究竟想做什麽?!咳咳咳……”

  襄安剛一得以開口,便厲聲質問,但許是太過激動,又許久未有飲水,便不住地幹咳起來。

  “你這麽激動作甚?可別咳壞了身子。”

  齡兒故作憐惜狀,還不斷輕拍著襄安的後背。

  “你到底有何目的?非得置青羽為死地不可?”

  襄安鼻酸眼澀,凝視著齡兒,試圖從她的目光中找出一絲一毫的玩笑神色。

  因為,她不相信青羽會就這般遭了她之毒手……

  “她非死不可,因為,我的目的便是取代她。”

  齡兒的笑容楚楚動人,眸光顯露的情緒卻是陰冶駭人。

  “取代……是何意?”

  “我要成為廣陵王妃,這就是父親當時讓我去巴結南宮青雲,我卻將其拱手相讓於你的原因。”

  “你?你不可能取代得了的,你以為除掉青羽就無人攔路了嗎?

  你別忘了阿玦還有妻室,而他的妻室卻又並非常人說能代替就代替的。”

  襄安對齡兒所言驚詫至極,未曾料到她的謀劃竟如此深遠,如此令人膽寒。

  “那薑阿和確實不好對付,畢竟擔著個王室恩人之名。

  不過……若是她病逝了呢?如此一來,前路暢通無阻。”

  齡兒得意地咯咯直笑,那原本聽來清脆悅耳的笑聲,此時卻宛如魔音一般侵蝕著襄安的心。

  “你該不會給她下了毒?”襄安啞聲問道。

  “沒錯,那毒藥亦是你講與我的,無形無色,潛藏於體內,直至被另一味讓人有假孕之態的藥激發毒性,想來不用多久,她便要一命嗚呼了。

  到時候,追查起來,也不過是她自個兒擔著那個試圖搏夫君歡心卻自食惡果的代價。”

  “你不怕報應嗎?”

  襄安的淚水早已流幹,現在惟存的便是無休止的心痛。

  “要報應,也是下輩子,這輩子我已回不了頭,亦不願回頭了。”

  齡兒麵上毫無懼色亦無愧色,仿佛她隨意害了人的性命,不過是一時興起的折花之舉,輕鬆而又隨意。

  二人正說著,卻聽房門急促地響了起來。

  “小姐小姐,有貴客來了,說是找大小姐有要事。”

  “是何人?”

  齡兒連忙重新將絹布揉成一團塞入襄安口中,麵露沉色。

  “武家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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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城,廣陵王府。

  廣陵王府大門處,一名看門小廝已連著數日見到一名生得水靈可愛,但言行舉至卻帶著稚拙之氣的丫頭,說是尋廣陵王高子玦有事稟告。

  但饒是這小廝如何與那丫頭說,他家王爺並不在府中,她卻還是執著非常,每逢朝堂下朝的時間一到,她便來此候著。

  時間一長,她不再反複上前詢問,隻是靜默地看著過往的人流,入夜便自行離開。

  這一日,那丫頭再次準時出現在王府附近,一如既往地立定凝望,隻是眸中的憂愁神色愈加深了。

  “怎的又是你?成日在這附近晃來晃去,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我們家王爺並未回來過嗎!

  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免得讓我家主子看到,又該找我麻煩了。”

  小廝話音落,那丫頭並不答話,隻是淡淡瞥他一眼,便又改換了不遠處的另一地方候著,絲毫未有欲離開的意思。

  那小廝搖首歎氣,不知如何是好,要不是瞧見這丫頭穿著打扮不凡,許是哪一個大戶人家的丫鬟奉命而來的話,他定然容不得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徘徊數日,畢竟他可是冒著被府中王妃訓斥的風險在縱容她。

  而小廝眼中的這名舉止怪異,叫人琢磨不透的丫頭便正是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