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陽的話音一落，高子玦和青雲二人皆是身形一滯。

  隻見青雲顯得有些慌亂，似是並未料到高子陽會這般直截了當。

  此時，他們多說或少說，都易招致懷疑，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便用餘光瞥了瞥高子玦。

  高子玦微睨起眸子，正在思索回應的答案。

  他這是要單刀直入，興師問罪了？

  他難道不怕暴露自己幕後主使的身份？或者……他根本就是在試探？

  “回陛下，我們此次出使突厥這一路上確實遇到許多意料之外的危險，亦殺了不少南曄國的殺手或線人。”

  高子玦特意強調了南曄國這一前提，頓了頓之後繼續開口道：

  “至於我北辰國的人，確實也有兩個重要的人，

  一是毗鄰突厥的安和鎮轄區縣令李威，

  二是薑禾縣縣長常立，不過這二人均因私製軍械之罪被扣押了。

  前者，因公務在身，我們便交與何大人處理了。

  後者，由於身上還有利用職務之便謀害臣和青羽郡主之罪，我們本想親自押解回洛城，誰知他死不悔改，我們便在混戰中讓其伏法了。

  不知陛下所言的朝廷命官可是他？

  若是的話，我們的膽子自然是向陛下借來的。

  畢竟保家衛國，護城安民是為職責，我們有幸可為國為民除害，皆是承了陛下的恩澤。”

  高子陽聽罷，微眯起的雙眸驟然睜開，麵上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又深了幾分，隨即而來的便是清脆的拍掌之聲。

  “說得好呀！不愧為先帝親封的廣陵王，亦不愧為朕的九弟！

  朕要的便就是你們有這份膽量，你們擔了朕的名聲，出使在外，自然是有便宜行事之權的。

  不過…那個常立死前可有交代些什麽？比如…為何要私製軍械，以及背後主使之人？”

  高子陽突地話鋒一轉。

  “回陛下，常立那廝陰毒狡猾至極，被我們發現他行不軌之事時，非但未有悔改之意，還妄圖殺人滅口，挑起混戰，於是便在混戰之中伏法了。

  他雖並未有機會開口，但我們卻找到了一些確鑿的證據。”

  此次開口的是青雲，高子玦注意到青雲提到尋到“證據”之時，高子陽眼中閃過的一絲異色。

  “哦？是何證據？”高子陽唇邊的弧度漸變成一條直線。

  “我們在他府中查獲了大量的金銀珠寶。”青雲回應道。

  “嗯此事我在你們的回稟信中已有了解，可這隻能證明他利用職務之便斂財，卻又與軍械何幹？”高子陽追問。

  “自是還有一樣證據，不過因為茲事體大，微臣當時並未在信中寫明，

  加之返回洛城之後，陛下的龍體欠安，微臣便一直未尋到機會將此事上報，請陛下恕罪。”

  青雲一開始略顯慌亂的麵色已然變得安然自若，不疾不徐，緩緩道來。

  “赦你無罪，說吧！”

  高子陽的神情顯得有些不耐，語氣卻很是急切。

  “是！微臣發現常立其人有謀反的意圖。

  因為在他私製軍械的地方竟有不少訓練有素，武功不俗的幫手，而他們使用的兵器便是他們利用村民打造的那些。

  如若常立隻是單純欲搜刮民脂民膏，斂財已供己用，並不需要養著這些人，除非他還有更大的企圖。”

  青雲麵色凝重回應道。

  “可……常立從何處結識了那些數量並不少的人？”高子陽複又開口問道。

  “想必是他此前在雁北寨的下屬。”

  “雁北寨？下屬？”高子陽滿腹狐疑。

  “正是，常立在任縣令之前，曾在毗鄰突厥的一處地界占山為王，燒殺搶掠，逼良為娼，可謂無惡不作，

  我們之所以會發現此事是因為當時微臣之妹被其子擄去，我等前去解救，原本相持不下，待我們亮明身份，才讓他產生退意，放了人，亦解散了寨子。

  想必這些人就是常立後來又暗中集結到一處的寨中人。”

  青雲如實講述著。

  “還有這等事？”

  高子陽自顧自地反問一句，故作始料未及狀。

  “陛下，還有一事，這個常立就是當年因牽扯入高行謀反一案，而後被先帝流放至北荒之地的吳常立。”

  在一旁靜默許久的高子玦忽地插了一句話。

  “竟是如此！他竟是吳常立！簡直膽大包天！那除常立以外，他的那些爪牙現在何處？”

  高子陽拍案而起，顯得極為憤怒。

  “在常立伏法之後，他們竟盡數服毒自盡，無一活口。”青雲仍是如實答道。

  “哼！看來這幫人對常立不可謂不衷心！讓他們就這麽死了，可當真是便宜他們了！

  如此一聯想，想必這個常立是有謀逆之圖無疑了！

  二位愛卿，對常立這等亂臣賊子斬草不留根，又安然護送突厥公主返回洛城，你們做的甚好！

  可有想要的賞賜？朕定當竭力滿足。”

  高子陽麵上先是顯露出些許狠厲，而後便又轉化為對高子玦和青雲二人的滿目讚賞，前後兩幅麵孔的轉換，可謂是不留痕跡。

  “謝陛下，為陛下分憂是乃微臣分內之責。”

  青雲嘴上說得十分凜然，內心卻極為苦澀。

  要是知曉阿安是哪家的姑娘，我今日便能請求賜婚了，

  眼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阿玦先將阿羽娶走了，好苦(╥╯^╰╥)……

  果不其然，高子玦的朗朗之聲在殿內響了起來：

  “陛下，臣想求陛下替臣賜一門親事。”

  “哦？看來我平日裏無欲無求的九弟也有動春心的時候，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高子陽故作訝異，其實他心中早已知曉高子玦欲求之人是誰。

  “南宮大將軍之長女，少將軍之妹，南宮青羽。”高子玦掛著笑意，鄭重回應道。

  “噢！竟是南宮家的那位名動洛城的青羽郡主，阿玦真是好眼光，不過你可有提前問過南宮將軍的意見？”

  高子陽始終勾唇笑著，心頭卻不明高子玦如此急迫做出此舉的意圖。

  “回陛下，微臣之父母，以及微臣都覺著這是一門極好的親事。”

  青雲忙為高子玦打起了助攻。

  “嗯…如此甚好，不過……九弟啊，你府上好似已有一位正妃了吧？

  還是先帝親自賜的婚，這青羽嫁進來……不會覺著委屈？”

  高子陽試探問道。

  青雲登時愣了愣，他這個做大哥的怎的忽略了這一重大的問題！

  雖說阿羽她自己並非會在意，但他和父母是萬萬忍受不了自己妹子嫁給高子玦做側妃的。

  “陛下，臣從未想過讓青羽做側妃。”高子玦正色而語。

  “你的意思是…想讓朕將青羽賜予你做正妃，然後將薑家那個獨留血脈降作側妃？

  此舉並非不可，不過…怕是朝中的一些上了年歲的重臣怕是會對你頗有微詞呀……”

  高子陽表現得甚是為難。

  “陛下，並非如此。

  臣在迎娶青羽之前，想先求陛下賜予臣一紙和離書，解除臣與薑和之婚姻關係。”

  高子玦此言一出，不單是高子陽，連青雲也是滿臉的難以置信。

  高子玦此舉若成行，那便是擺明了自願成為朝中眾臣口誅筆伐的對象，這可謂是十分不明智且自毀前途的大事。

  但高子玦道出此言之時，卻顯得不卑不亢，甚至眉眼含笑，毫無懼色。

  阿羽，我要卸下背負了近十載的重擔，隻成為你有且僅有的高子玦。

  雖說你從未言明你的在意，但，我絕不會讓你與任何人分享我，哪怕隻是在名份上。

  “這…阿玦你可想清楚了？”

  高子陽眉頭蹙得更深了，因為他愈發摸不透高子玦的意圖了。

  原本他以為高子玦之所以會想娶青羽，是瞧上了南宮家的勢力，欲以此鞏固自己的實力。

  可……他若是先和離再成婚，卻是會失掉朝中大半的人心。

  難不成他真的動了真情？！

  可即便如此，為了一人，成為眾矢之的，絕不像他會做出的事，生在高家的人都絕不會做出此等無益於自身的蠢事。

  他，不會是還有別的什麽陰謀吧？

  “回陛下，臣想得很清楚。”高子玦再次嚴肅而認真地回應道。

  “此事關係重大，朕不可現下便輕易答應你，容朕好生思慮一番。”

  高子陽心頭疑惑更甚，猜忌之色不知不覺浮至麵上。

  高子玦察覺到了高子陽神情的微變，便強壓住心頭奔騰不止的心跳，複而開口道：

  “陛下如若覺得為難，是因為擔心此事會引得朝中大臣不滿，臣有一法，不知陛下可願一聽？”

  “說來聽聽。”高子陽擰起眉毛，眼底的疑慮已流露無疑。

  高子玦將高子陽神情的變化盡收眼底，

  但他最終還是平複好胸腔中狂跳的心，凝神靜氣地將自己已考慮許久的解決之法當麵說了出來：

  “收回臣身上親王的封號，罷黜臣的官職，將臣貶為平常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