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男子倒下，頭頂黑帷帽的女人才注意到他的後肩和後背之上竟釘著幾支飛鏢。

  “此鏢有毒！”

  那女人詫異地在心中驚呼一聲，而後隻在原地愣了不過幾秒，便欲飛身閃入密林更深處的黑暗之中。

  誰知腳尖剛離地不過幾寸，便被重新拽回地麵，她雙腳沾地的瞬間，亦感受到脖頸之上突來劍刃的冰涼觸感。

  但那女人仍是不死心，欲縮頸換個方向閃退，從而避開利刃。

  但就在她俯身前傾，雙腿朝後輕盈翻覆之時，從她身前又飛速遞來一把閃著寒光的利劍，直指她的另一邊脖頸。

  眼見自己遭受前後夾擊，退無可退，進亦難進之時，那女人才將手中的劍收回劍鞘之中，放棄了掙紮。

  “你們是何人？怎會知曉此處？”

  帷帽之下，女人的麵色陰鬱，眼神有些許閃爍，而透過帷帽傳出的聲音卻絲毫聽不出懼色，沉靜非常。

  “我們知曉此處還要多虧你那個行蹤詭秘，輕功了得的屬下。”一個溫和含笑的男聲響起。

  “他竟背叛了我！”

  那女人語氣變得狠厲，垂眸瞥了瞥倒地不起，已然沒了氣息的男子，雙拳緊握，怒不可遏。

  “你錯了。他並未背叛你，怪隻能怪你太過自得，才會相信王城之中那嚴密偌大的天牢能容得下你們的人來回遊竄而不被發現。”

  那個溫煦的男聲再次響起，這一次他的聲音依舊含笑。

  “你們是文毓的人？！”女人思索反應片刻後，突然失聲低啞反問道。

  “你又錯了，這次，錯在太輕敵。

  我不是文毓的人，我，就是文毓。”

  立於那女人身前，用劍斜橫在她脖頸之上的男子，語氣隨和，說著便將覆於麵上的黑麵罩取下，笑容依舊讓人如沐春風。

  那女人噤聲不言，似是不敢置信。

  “既然你已知曉我是誰，那現在我們不妨來看看你又究竟是誰。”

  文毓見那女人身體微顫，靜默不語，便再複開口。

  那女人一聽此話，不禁有些抗拒，下意識將頭往另一側偏了偏，誰知她這一偏，剛好撞上身後那人往前移了幾毫厘的劍刃，霎時之間脖頸刺痛入心，涼意更甚。

  “別妄想掙紮！眼下你已無力回天，識時務的話便好好配合我們！”

  劉穆舉著長劍橫在她的另一邊脖頸，嚴詞厲色地開口說道。

  “唰——”

  就在劉穆說話的這當兒，文毓抬劍上挑再往一旁狠狠一甩，那黑色的帷帽便應著風聲飛速地落向了地麵。

  “嗬——竟真的是你！”

  文毓借著月光看清楚了那女人的容貌，那張陰鬱狡黠，又略帶著歲月滄桑的臉，讓他很是熟悉。

  因為他在突厥，以己為餌，以身犯險隻為尋得解藥以救青羽之時見過她。

  她就是那個率殺手潛入突厥，製造南曄國和北辰國二國使團衝突，並想要從中漁翁得利的人。

  亦是奉命攪亂文毓的和親大計，欲對文毓下毒手，卻未曾想誤傷青羽，讓青羽險些命喪黃泉的那個文銳手下的頭號殺手。

  文毓當日為了探知更多與北辰國相關的情報，在青羽和國家之中選擇了後者，他將那個殺手放走了，卻謊稱她已被自己手刃。

  他對不起青羽，亦騙了眾人，這是他一輩子都無法言喻的隱痛。

  如今，這人竟又重回文毓的視野，還帶著更多一重的身份。

  除了殺手頭目，她亦是散布於整個南曄國，甚至已悄悄滲透至北辰國的那張巨大的情報網的主導者。

  換句話說，她的手中掌握著不計其數的有用信息。

  所以，如今，文毓又該作何選擇？

  是填上自己的懊悔，替青羽報險些遇難之仇？

  還是……留下她，收為己用以期有朝一日一統南北？

  文毓在見到她真容那一刻，這個問題便已在腦海中盤旋。

  “怎麽？在想是放了我，還是殺了我替你的心上人報仇？

  不過，若是要報仇的話，你恐怕要去閻羅殿尋另一個已死之人了，

  他已親手將你的心上人和他的情郎送上西天了，我在突厥那時，隻能算得上未遂而已。”

  瞧見文毓麵上略帶沉思的模樣，那女人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一般，毫無懼色，甚至帶著幾分自得地開口問道。

  文毓斂起方才的一直維持不變的淺笑，麵色亦變得陰沉起來，心頭的疑惑愈加深了。

  他並不驚訝這女人看穿自己對青羽的心思，

  但……她怎會知曉阿羽和高子玦被害之事？又怎會知曉那謀害之人已然身死？

  “你是？！突厥那時想要謀害我家公子的那個殺手？！”

  劉穆聽到此處不禁大驚失色，手上的長劍亦鬆了鬆。

  “是，驚訝嗎？還是你家公子親手放走我的！”

  那女人微微側眸回首，麵帶幾分詭異的笑容，朝著劉穆所在的方向朗聲說道。

  劉穆向文毓遞去一個難以置信的目光，似乎是在求證，但見文毓沉默不語，隻深沉盯著那個女人，劉穆便知曉了答案。

  公子他在突厥果真是沒有將加害於青羽的殺手置之死地的，這便難怪高子玦當時的態度總是那般冷漠倨傲了，他應是察覺到了公子的所作所為才……

  說到底，公子對待感情是很清醒的。

  “你在北辰國亦有眼線？怎會對阿羽之事了如指掌？”

  文毓沉聲問道，但並未將青羽和高子玦已然脫險的事告訴她，否則怕又會將青羽陷入險境。

  “你以為我們這個從先帝在位時便存在的情報組織隻是擺設嗎？”

  那女人勾起唇角，笑得十分得意。

  文毓麵色依舊凝重，心頭卻有幾分莫名的欣喜。

  一來，他在思考如何才能將這人收歸自己麾下，為己所用。

  二來，他一想到這女人所統領的整個情報組織的規模竟如此之大，便對未來攻下北辰國有了更大的信心。

  正當文毓心神恍然，有一瞬發怔之際，突覺脖頸處一陣刺痛而後一陣微麻的感覺迅速蔓延開來……

  他借著月光垂首一望，自己的脖頸之上，三支銀針赫然在目。

  “公子！”

  “你？！”

  見文毓訝然的模樣，那女人麵上又蕩漾開一抹獰笑，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雖說我已大致猜到你的決定，但，我生平最討厭被威脅！

  這銀針有劇毒，和此前對你心上人用的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