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跳啊！”

  “你父母將你養那麽大也不容易，你怎麽能忍心！”

  “撲通——”

  “自殺的人永世都得不到解脫……”

  “你會在無盡的輪回中目睹你在乎的人的痛苦……”

  “醫生呐，快救救我女兒吧，求求你們了，我們就隻有她一個女兒呀……”

  “您冷靜些，我們會盡最大努力……”

  “呼吸、心跳弱……開始極速衰減……”

  “我不可以死！”

  青羽在心中用盡全力呐喊一聲後，便猛地驚醒過來，她隻覺得自己滿頭冷汗，心砰砰地跳個不停，呼吸急促得似要喘不上氣一般。

  她瞪大雙眼，雙瞳之中皆是驚惶，待環視著一片漆黑的四周後，隻覺無邊黑暗和冰冷感似夢中那般洶湧襲來。

  我這到底是怎麽了？我夢中的場景究竟是噩夢還是……發生過的現實？

  青羽正欲起身點燈，卻突然注意到自己懷中呼吸均勻的人，自己的手臂被他攬在懷中、貼在臉頰邊上，輕輕一動便能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

  是阿玦……還好有他在……我怎會又夢到那個女子了……

  青羽垂眸看了看安然熟睡的高子玦，安穩感油然而生，呼吸和心跳也漸漸平複下來，隻是這一驚醒，她好似全然沒有了睡意，隻覺胸口有些發悶。

  於是她便小心翼翼地將高子玦輕放於枕頭一側，自己掀開棉被，起身披好衣裳，而後將棉被為他掖好後便踮著腳尖向外室走去。

  ————

  “呼——”

  青羽躡手躡腳下床後，輕推開房門，隻覺一陣清涼的夜風迎麵而來，胸口的堵悶感瞬間便減輕了了許多。

  她在門口躊躇片刻後，望著遠方天空中的皓月，還是抵不住朦朧月光的誘惑，掩上了房間的大門，決定去外麵的小院透透氣。

  隻見這小院中月光傾斜，比房間中亮堂許多，地麵上映照著樹木斑駁的碎影，它們隨風參差搖曳，看來竟像是月夜中竊竊私語的精靈，確有幾分靈動的美感。

  青羽尋了一處剛好可以看見圓月的石凳坐下，坐下的刹那，隻覺一陣涼意募地蔓延開來，她便不由自主地打了寒顫。

  “早春時節，乍暖還寒時候，最易感染風寒，青羽施主還是要多添些衣物。”

  青羽聞聲轉身，隻見悟空小師父掛著慣常的謙和笑意望著自己，青羽見狀，忙站起身向他微微鞠躬示意，悟空小師父亦然雙手合十、微傾身體回以一禮。

  “深夜十分，悟空小師父怎的還未去安寢？”青羽挽起淺笑問道。

  “舉頭望月，思親思故鄉。”

  隻見悟空小師父目光再次望向空中皎皎之處，清澈的瞳孔中倒映出那輪當空的皎月，麵上流露出幾分青羽未曾見過的憂愁。

  悟空小師父注意到青羽望著自己那略帶困惑的目光後，便又重新掛起笑意淡淡開口道：

  “我幼時家中貧寒，父親早逝，母親無力支撐家業，便決定帶著長我四歲有餘的兄長改嫁，因此在我八歲那年，將我送來此處出家。”

  青羽聽罷，眸中的困惑即可化為憐憫，她還以為看上去總是春風滿麵，豁達無憂的悟空小師父應是無憂無慮，不諳世事的。

  沒成想他小小年紀便已經曆了病苦、死苦與愛別離之苦，怪不得他的言語之中總是透露出與年齡不符的老成和智慧。

  “自你出家之後，可有機會再見到親人？”

  青羽見他小小年紀便這般能夠將心事吞於腹中的模樣，心頭不由升起幾分不忍與心疼。

  “未曾，他們已開始新生活了，而我亦然，師父總說我極具佛緣和慧根，大概就是因為自我與他們分離後便從未主動提及他們，也不曾掉過一滴淚吧……”

  “是恨？亦或是怨？”

  “無恨亦無怨，出家不就是講究六根清淨嗎，我覺得再靜修幾年，我應可以做到了……”

  青羽看著眼前這張略顯稚嫩的臉龐，毫無波瀾、安靜地訴說著過往辛酸往事的模樣，心頭不由格外敬佩，自己雖比他年長幾歲，但卻仍是堪不透這世間六苦，心緒總是會受外物影響。

  “無掛礙故，無有恐怖，便是悟空小師父你現下的狀態了吧。”青羽眉眼散發著柔和的光芒若有所思地說道。

  “青羽施主竟讀過《般若波羅蜜多心經》？”悟空小師父目光中燃起了點點光亮，這青羽施主果然是有些與眾不同的。

  “從前遇到想不開的事，跨不過去的坎兒時，曾日日誦讀與抄寫，所以至今略知一二。”青羽謙遜地笑著回應道。

  “哦？青羽施主應是生於名門望族，看上去也應不超過十七八歲的模樣，怎麽這過去的十餘年中竟也有想不開的時刻？”悟空小師父好奇地問道。

  青羽在心中歎了口氣，自己不是這個時空中人的這個秘密究竟要放在心裏多久呢？今夜她是否可以對著眼前的悟空小師父一吐為快呢？

  也許將一切都言明，那許久都未找到的答案很快就能夠有結果吧……

  “悟空小師父，今後你就稱呼我為青羽吧，我心頭確是有至今仍捉摸不透之事想請教你。”青羽望著悟空小師父誠摯地開口道。

  “難得青羽這般不拘小節，那你今後稱呼我時，便也直接叫悟空吧，我雖無法保證能解答你心頭之惑，但你但講無妨，興許講出來後，你心中自可找到答案。”悟空回以真摯一笑回應。

  青羽笑著點了點頭，緩緩啟唇。

  ————

  禪室的一片無聲黑暗中，已聽不見高子玦睡夢中均勻的呼吸聲，取而代之的是反複翻身帶來的衣物與棉被的摩擦聲以及床板輕微的吱嘎聲。

  自方才青羽起身，高子玦就醒了，以為她隻是起夜或是夜渴便未有吱聲或起身跟隨，隻是現在青羽出去已然過了一兩刻鍾，這是高子玦才開始有些不安。

  阿羽她怎的還未回來？難道不是起夜方便或起身喝水？

  或者……難道遇見了什麽危險？

  高子玦不敢再想下去，騰地從床榻上躍起，興許是他太過著急，忘記自己毒傷未愈，竟覺胸口處又傳來一陣撕裂般地疼痛……

  但他此時已顧不上這麽多，徑直向禪室外快走而去。

  ————

  “悟空，我便先回答你方才那個問題吧，隻是回答之前，我先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青羽頓了頓，目光中有些閃爍，語氣也有些低沉。

  “我其實並非是真的生於名門望族……”

  悟空聽罷，心頭不由聯想到俗世中所謂的家族紛爭，也許青羽她的惑便來源於這紛爭之中吧……

  而後隻聽青羽深呼吸一口氣後繼續說道：“我甚至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悟空霎時間愣住，原本了然的目光，瞬間凝滯住。

  而比他更為震驚的便是正隱匿於拐角暗處的高子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