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明月照人來
作者:皚皚如玦      更新:2021-01-28 19:48      字數:2237
  一輪冷月高掛在洛城上空,銀色的月光傾瀉滿城,給寂寞的夜色添上了幾分溫柔。

  青雲騎著馬,獨自悠閑地徜徉在如水的月色裏,靜靜地享受著這難得的靜謐時刻,隻有在這夜半無人獨處時的當下,他才可以真真正正地成為他自己,不用參與朝野,不用操心軍中事宜,無需充滿擔憂顧慮,在這當兒,他才是最本真、最無拘束的南宮青雲。

  四下無人的深夜,靜得隻能聽到馬蹄的噠噠聲和他自己均勻的呼吸聲,青雲正停於一老槐樹下,沐浴著月光,在馬背上閉眼冥想,誰知這寧靜被一陣細碎的低語聲打破。他有些好奇地尋聲而去,待確定聲音源頭,他便翻身下馬,悄悄地將馬兒停在了路口的拐角處。

  此時隻聽見一老人低聲地訴說道:“安小姐,對鄙人老伴兒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請在此受我一拜。”

  “這萬萬使不得,承蒙您老信任,不嫌棄小女子醫術淺陋,該我謝您才對。”

  青雲細細聽著,後者是一個極為幹淨的女聲,即便是低語也讓人聽得很舒服,他試圖凝神靜聽,但卻並未聽清之後的對話,他在後方探出頭打量著這女子,隻見她雲鬢輕綰,身形修長,一身淡橘色披風在月光的襯托下更顯得朦朧出塵。

  他看不清她的麵容,但此時卻仿佛能夠想象她說話的那種恬靜表情,單看穿著打扮,她應是出身不差,再聽這極為有涵養的說話談吐,想必她出自於大戶人家便是八九不離十了。青雲不自覺地笑著,心想這女子竟在深夜出診,勇氣實在可嘉。

  在如今時代,女子本就有著諸多的不平等,大多閨閣女子都是在家中學習女紅,成婚後便是相夫教子,而她竟有心學習醫術,還不顧身份尊卑,在半夜為底層百姓出診,光憑這點,他就知道這女子是當得起自己的另眼相看的。

  他轉開視線,低頭笑笑,不禁想到自家妹子,他那個妹子也算是個異數,這戰亂紛飛的年代,人們都圖個安穩,大多數女子也都是常常祈求上天賜良緣以得庇佑。唯獨她這個妹子,竟還鬧著學武,理由也振振有詞,說要保護她愛的人,之前在家書看到她自己提及時,他還隻當她是心血來潮鬧著玩兒的,誰知後來他從母親之處得知,她竟真的能夠日日堅持練習下來,這學武時日雖不長,竟也還學得有模有樣。

  青雲想著再過兩日就可起程去往安陽同一家團聚,隻覺心中一股暖流淌過,此時也就隻有家能讓他在紛繁複雜之中獲到慰藉。

  待他再次回過神來,隻見那女子已隨隨從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夜色裏,望著那橘色身影在視線中一點點不見後,他便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輕拉韁繩調轉方向,朝著相反方向的牽馬歸去……

  愈近隆冬,洛城天氣愈發惡劣,寒風凜冽,暴雪將至……

  三日後,青雲奉高子成之命,正式踏上視察安陽民生之途,與他同行的還有小琰,他可是在自己父親麵前撒嬌了好多天後,才被允許去安陽待上數月的。他不喜歡待在洛城,甚至有些不喜歡待在自己家中,母親近日總是鬱鬱寡歡,不苟言笑,就連最疼愛他的父皇也因公事繁忙,許久未曾來見過他,所以他便想跟著青雲去安陽瞧上一瞧。這一路上他都喜滋滋的,因為馬上就要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青羽姐姐了。

  可實際高子成準許讓小琰暫離洛城的原因要複雜得多,他考慮到開春來將要實施的計劃,在幾經權衡下寫了封密信托青雲帶給其父南宮華,將小琰暫時托付給南宮家,因為小琰不比他其他幾個哥哥,身後有母親的勢力做依靠,他除了自己的庇護再無其他,此時留在自己身邊反倒會因掛住他的安全而成牽絆。

  青雲一行人行進了數日,已出了洛城,在他們快要到附近鄉鎮中的一小村之際,便見前方湧來大批人群,詢問得知,原來是自南而上的難民,因時疫爆發才冒著凜冽寒風,攜家帶口北上而來尋求避難所。青雲聽罷皺起眉頭,忙讓隨從快馬返回送信,讓高子成提前有所準備,及時為這波難民提供應有援助,否則這幫無辜的人們一旦遭有心之人利用,興許便會淪為政權鬥爭的炮灰。

  青雲帶著眾人馬不停蹄趕路,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了離他們最近的陳家村。在尋找客棧的途中,他們發現沿途路邊躺著許多因染病而無法繼續前行的難民,但該處村民又怕疫情擴散而不敢貿然伸出援手收留他們。

  青雲此時也有心無力,隻在心中祈求聖上高子成能快些收到他的信,盡快采取有效舉措來安置他們,而他為了避免在此生出其他意外而耽誤趕路進程,隻得帶人繼續前行……

  天色將暗,冷風漸起,一抹橘色恍然映入眼簾,青雲定睛細看,發式身形儼然就是幾日前的深夜,在城中偶然遇到的那名女子,他環視女子周圍,擺滿草藥和藥爐,其他人正在她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撿藥、熬藥、喂藥,一切進行得井然有序。青雲心想看樣子那群難民倒不用他太費心了,他望著那個纖細但挺拔的身影微微一笑,翻身下馬走了過去。

  “這位姑娘,倒是十分心善,難道不怕這來勢洶洶的時疫?”青雲望著麵前這個麵帶白紗的女子問道。他原本是想一睹這讓他不由敬佩的女子的芳容,誰知她竟還蒙著麵紗。

  “醫者仁心,救死扶傷本就是分內之職。”又是那讓人極為舒服的聲音,但不知是否是青雲的錯覺,他覺得這女子的聲音在此時近距離聽來,竟帶著淡淡的不容抗拒之感,少了幾分那夜低語時的溫柔。

  “姑娘倒是十分有勇氣,是為百姓之幸。”

  “公子謬讚,小女子能力有限,隻能做好眼前。”

  “姑娘無需謙虛,你是當真讓南某佩服,不過今日我還有事,就不打擾姑娘了,他日有緣再見,告辭!”

  女子微微頷首,目光透過白色麵紗望著青雲離開的方向,此時山頭圓月初露,投下縷縷溫柔月光,籠罩在他的身上,更襯出他的英姿。

  那女子輕輕撩起麵紗,月光勾勒出她十分清麗恬靜的臉龐,隻見她微勾唇角,眼帶笑意,柔聲道出:“那便,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