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做好人真的是太難了”

  嚴冰聽著葉天的講述，輕輕歎息，連連搖頭。

  這些年，她雖然在紅塵，但當初在山上的時候，卻也聽說了很多恩將仇報，而且親自目睹過，天罡門的兩個同門，為了一株靈藥，爭得你死我活的事情……

  “過去的事情，終究都是過去了，既然你來京城了，今天又沒有事情，不如我們一起去找當初老人家帶你吃飯的店鋪去吃個早餐，然後再一起去給老人家掃掃墓上柱香，我想，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如果看到你來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蕭月兒感慨了幾聲，然後看著葉天，道。

  “好！”

  葉天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

  這一次他來京城，除了要收拾李方圓和韓少峰，順帶在燕華大學交流之外，另外的一件事情，便是替父母去探望一下外公的墓葬，幫他老人家掃掃墓，告慰一下老人的在天之靈，讓他看看自己長大後的樣子。

  很快，一行人便駕車，按照葉天的記憶，在京城裏兜轉起來，尋找著外公帶他吃過早餐的店鋪。

  他們兜兜轉轉了幾圈後，終於找到了一家還沒有搬走的老店，正是外公曾帶他來吃過的鹹豆腐腦和油條。

  這麽多年過去了，老板和老板娘的臉上，雖然見了滄桑，但沒有太大的變化，甚至店鋪外的老槐樹，也隻是發了幾根嫩枝。

  葉天帶著嚴冰和蕭月兒坐下來後，要了三碗鹹豆腐腦。

  加了芝麻油、辣椒油和蒜泥的味道，鹹香芬芳，嚴冰和蕭月兒吃得很香，但葉天吃進嘴裏，卻總不是記憶裏的那個味道。

  “老板，你們家是不是換佐料了，怎麽感覺味道變了？”

  葉天忍不住抬頭，看著老板娘，笑問道。

  “小夥子，我們家是開了三十年的老店，不管是佐料，還是做豆腐腦兒的水，從來沒變過。”老板娘憨厚一笑，然後朝葉天看了看，小聲道：“我平時好像也沒有見過你啊。”

  葉天聞聲，不禁啞然失笑，衝著老板娘擺了擺手，一口氣喝完了豆腐腦後，心中有些感懷。

  鹹豆腐腦的味道沒有變，變化的，是現在他身邊沒有了那個記憶裏麵的老人家。

  豆腐腦喝完後，一行人便驅車，去了公墓，買了些香燭紙箔，還有一些瓜果貢品，祭祀老人家。

  “外公，我來看您了。”

  葉天望著墓碑上那張熟悉無比的麵龐，深深鞠了一躬後，拭去了玻璃層上的灰塵，露出笑容。

  “楊柳青，放風箏；楊柳活，抽陀螺；楊柳黃，踢毽忙……”

  看著那張笑容，秦昊的耳畔，不由得蕩漾起一個老人滄桑的聲音，以及孩童稚嫩卻開心的聲音，混合在一起的聲音。

  他還記得，兒時的春天，他來京城，外公便會帶著他放風箏，兒時的夏天，他來京城，外公便會帶著他做陀螺，抽陀螺；而到了秋天，楊柳飄飄葉落的時候，外公便會帶著他和胡同裏的幾個小姑娘踢毽子……

  而那些時候，在老人和稚童的身後，還會有一對金童玉女般的年輕男女，站在那裏，笑著看著一老一少玩樂的畫麵。

  然而，春光易逝，紅塵易老，時光匆匆一過，已過了這麽多年。

  那一幕幕，讓葉天的眼角，忍不住有晶瑩緩緩滴落在了地麵。

  如果，時光能夠回頭，還能回到那些春夏秋冬，那該多好。

  良久後，葉天才緩緩回過神來，定神時，看到嚴冰和蕭月兒兩個人正在忙著清理墳墓周圍那些已經有半人多高的雜草，擦拭墓碑上不知道積攢了多久的厚厚一層灰塵……

  這一幕，讓他感動之餘，心中更存著一份憤怒。

  從墓葬的情況來看，很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來掃過墓了。

  尤其是當他向墓碑前的香爐望去時，更是看到，裏麵看不到任何香燭點燃過的痕跡。

  恐怕，自從父母去世後，就再也沒有人來看望過外公了。

  “叮鈴鈴……”

  而就在這時，葉天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摸出手機時，看到是一個京城的陌生號碼，還以為是戚春生的號碼，便當即接通了，但電話剛一接通，他立刻聽到，那邊傳來了一個塵封在記憶深處許久許久的聲音：“小天，聽說你來京城了？”

  這聲音，不是他的大舅舅穆辰，又能是哪個？

  隻是，他著實沒想到，穆辰竟然會給自己打電話，而且還找到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要知道，自從外公去世後，他們一家和兩位舅舅家，已經基本上完全斷了聯係。

  隻有父母離世的時候，他曾打電話通知過他們一次，但這兩家卻是誰都沒有來，就如已經完全忘記了，他們還有個妹妹。

  而在葉天調查父母離世真相的時候，寧可去去求許兆雲，也從未給穆辰打過電話。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知道，就算自己給穆辰打了電話，恐怕對方也隻會冷笑三聲，說幾句風涼話。

  至於現在，穆辰之所以給自己打電話，原因恐怕也極其的簡單，應該是自己暴揍了李方圓一頓，而且壓得李家忍氣吞聲的事情，被他們知道了，所以，這過去已經斷了聯係的舅舅，才突然想起了自己這個外甥。

  “穆辰？”沉默少許後，葉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直呼其名，淡淡道。

  “哈哈哈，是我啊，我是你大舅舅。”穆辰聞聲，竟是沒有說葉天沒禮貌，反而開心的一通大笑，然後接著道：“我讓你二舅舅和你說幾句話。”

  “小天，你說說你，來京城了，怎麽也不跟舅舅們打個電話啊？咱們一家人好久沒見麵了，一起吃個飯，見個麵吧，你在哪兒，我過去接你。”一語落下，電話那邊便傳來了二舅舅穆卯熱情無比的聲音。

  這樣熱情的聲音，讓葉天心中無言到了極致，這麽多年，他還從沒見過兩位舅舅如此熱情的樣子。

  “我在給外公掃墓……”

  葉天淡淡的回應了一句。

  一語落下，電話那邊立刻有些緘默，緊跟著，便傳來了大舅媽曹蓮惺惺作態的聲音：“哎呀，小天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一回來就去給老爺子掃墓，今年清明的時候，我們才去過，小天你要是早點說，咱們再一起去一趟。”

  清明剛來過……

  葉天聞聲，朝著正在忙碌的嚴冰和蕭月兒兩人看了眼，臉上笑容更加冰冷。

  如果真的是清明節來過，短短這麽點兒的時間，墳墓怎會荒涼成這個樣子，而且，香燭爐裏，又怎麽會連一點兒香灰的影子都沒有。

  “是啊，小天最孝順了，我還記得，以前老爺子在世的時候，最喜歡帶著小天放風箏，釣魚什麽的，可惜啊，老爺子去得早。”而在這時，電話那邊，傳來了二舅媽張瑛假模假樣的感慨聲，緊跟著，她又道：“小天，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怎麽會忘呢？”

  葉天冷冷一笑，眼裏寒意更濃。

  張瑛的確抱過他，但那是做戲給老爺子看的，而且還掐了他一把，罵他老爺子隻知道對他這個外姓人好，不知道對自家孫子孫女好。可他一年，不過去京城幾天，她的兒女，卻是平時都在老人家身邊，而且老人家對每個孩子，都很喜歡，從無偏愛。

  而且，她把自己掐哭了之後，還罵自己母親，說怎麽養的孩子，好好的男孩養成了愛哭鬼。

  可現在，這些事情，都成了她的功績。

  是她覺得，自己的記憶力太差，把過去的這些事情，全部都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