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現在是既不知道張洋有多少錢，又沒法確定對方是不是真的那麽凶，所以很麻。

  然而不管怎麽緊怎麽麻，早晚都得麵對，沒得躲。

  方明又自詡大哥大的存在，這個麵子不能丟，所以硬著頭皮，麻著腦袋，早晚都要麵對了，反正又躲不了！

  於是隻能撐好架子，橫刀立馬的往椅子上一坐，心裏直打鼓，麵上還要裝出牛逼轟轟的表情。

  麵對麵坐好，兩個人才第一次真正打上交道。

  方明是個有點小帥、看起來又有點小陰的人，眼睛不大，總是眯著，藏在黑框眼鏡後麵，轉得很快。

  “張洋是吧？您夠狂！拿錢把我兄弟砸下樓，現在小飛就在你身後的手術室裏躺著！醫藥費您給了，事兒，是不是也應該給我個說法？”

  上來先發製人，上去先把氣勢弄起來，這是一貫的做法。

  如果麵前有張桌子，估計方明已經拍上去了。

  就是這麽猛！

  其實方明是早就打定主意要退步的，但是，不可能一句話不說就直接投降，丟不起那人。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況且後麵還有這麽多兄弟看著呢。

  談判擺事兒嘛，得先把架子支起來。

  然後，一條一條的拉事實、列道理，叫板拔份兒。

  最後，各退一步，皆大歡喜。

  方明覺得自己的應對沒毛病，很帥，很有範兒。

  結果……

  富貴哥上來就踹架子。

  “對，我就是有錢。你有意見？”

  那語氣是如此的理所當然，把方明和老黑一夥全弄懵了。

  大哥，你這不按套路出牌啊！

  你不應該說是你一時衝動嗎？

  這...有一丟丟欺人太甚吧？！

  方明陰沉沉問“張少，您是不是把湖江當成您家了？在我們這兒，您那點兒玩意排不上號！”

  湖江方言裏，“您”在很多語境中，並不表示尊敬，反而是陰陽怪氣損人的標誌。

  張洋聽得懂，但並不動氣。

  “我需要排得上號麽？隻要比你多，能把你踩死，就足夠了。”

  簡簡單單的事實陳述，配上一個啞然失笑的表情，差點把方明氣出內傷。

  “喲，真特麽有意思！得嘞，您說說，您打算怎麽把我踩死？”

  “嗬嗬。”

  張洋笑得輕鬆而又輕蔑，搖搖頭，站起身，平整一下衣服上的褶角，轉身欲行。

  “和你聊天真是浪費時間。既然你好奇，那就等著看罷。”

  張洋之所以坐下來與方明談，核心原因是想親自觀察一下對方。

  性格、為人、水平、行事風格……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現在結論已出，確實沒必要再浪費時間了。

  方明被張洋的作態弄得心裏直打鼓，表麵上仍舊繃得住，其實慌得一批。

  但是不繃也得繃啊，特別是後麵的老黑一見張洋這麽囂張，立馬跳起來了。

  “草！你特麽跟誰倆蹬鼻子上臉呢？！”

  怒罵一句，攔在張洋麵前。

  沒辦法，後麵一群小弟給他撐腰呢，囂張還是有囂張的資本的。

  後麵一幫小弟立馬齊刷刷的頂上來，叉腰的、吊膀子的、捏拳頭的、插褲兜的，一個個吊兒郎當，不懷好意的打量著張洋。

  方明本想順坡下驢，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心一橫，冷笑道：“張少，說句不客氣的話我擺擺手，今兒您就得撂在這兒！”

  直到此刻，方明仍舊打著嚇唬住張洋，然後握手言和的主意。

  正所謂不打不相識，成年人的世界裏，不是利益攸關，哪來的那麽多死仇？！

  事後擺桌酒唄！

  不就是麵子上那點事兒麽？

  隻要互相把台階給足，什麽事不能過去呢？

  方明的想法一點錯都沒有，但是他遇到的是...張洋！

  不按牌理出牌、浪起來沒個邊兒的大掛b。

  “然後呢？”

  張大少一句話，把所有人都問得有點迷糊。

  什麽然後？”

  方明的疑惑脫口而出。

  張洋沒回答，搖搖頭，切了一聲，扔下兩個字：“幼稚。”

  那種不屑，氣的方明渾身發抖。

  大哥，我 好歹也是湖江有名的富二代，你能不能尊重點我？不要太過分！

  然而，張洋並沒有就此收手，更加過分的說道：“動手？今天我肯定死不了，我很確定。明天你會不會死，你心裏真的有數麽？”

  尼瑪！

  方明憤怒得都要炸了，但是腦子裏依舊理智的想到錄音哥尿了，以及朱飛被逼得跳樓了。

  坦白說，心裏確實是怕的。

  之前以為是“破頭”和“錄音”他們大驚小怪，現在真正麵對張洋，方明終於體會到那種難以言喻的壓力。

  媽的！

  能不能按套路來？

  你丫平時淨和什麽人談判講數啊？！

  有必要一言不合就玩命麽？

  年輕人不講武德啊！

  然而，那句“耗子尾汁”卻說不出來，因為按照現在的場景來看的話，這四個字應該是張洋對自己是說的。

  總而言之，張洋隻用三句話，瞬間就撕碎方明撐出來的所有強硬。

  “想替人出頭裝大，又沒有豁出去的決心和勇氣，你覺得自己前呼後擁縱橫江湖威風凜凜，其實隻是在泥塘裏和尿玩泥巴。”

  “你以為你是在處理問題？不，你是在製造新的問題。”

  “你解決不了的問題。”

  啪！啪！啪！

  正反正三記大嘴巴子抽下來，方明真的是，臉頰火辣辣的疼。

  又疼又怒又怕。

  心裏一團亂麻，完全不知所措，怎麽回應都想不出來。

  張張嘴，想反駁，想罵娘，甚至想豁出去叫老黑給丫一點教訓，但是喉嚨裏像是灌了鉛般的沉。

  方明比陳宇東的地方就在於，遇事會多想一些。

  或者不叫思慮周全，叫優柔寡斷。

  反正，衝動的時候少。

  嘴唇上下翕動著，好一會兒都沒能說出來什麽。

  張洋凝視對方片刻，確定一切都如所料，愉快輕笑。

  再回頭，笑容斂去，表情陡然變得沉凝。

  拎起老黑的衣領，用力推向一旁，輕聲低喝。

  “讓開！”

  黑子雖然壯實，但麵對張洋被改造過的身體，當即就被推開，撞到牆上。

  “我尼瑪！”

  老黑破口大罵的同時，後麵一幫小弟亦有些情緒激動、張牙舞爪。

  然而，張洋冷笑著掃一眼色厲內荏的混混們，大步向前走去。

  “誰敢動，我滅你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