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93 章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更新:2021-01-28 16:01 字數:3375
這三家一走,沒過多時, 大管事求見, 蘇苑娘請了人進。
旁馬功一進門, 就朝蘇苑娘告罪, “小人之前對夫人有不敬之處,還請夫人責罰。”
蘇苑娘沒有怪罪他的意思。
一個下人攔她算不得什麽,她不當自己的攔路虎即可。
“無礙。”她淡道。
“小的, 小的……”旁馬功顯得有些窘迫。
蘇苑娘不是擅寬慰人的性子, 見狀朝他揮了一下手背,讓他退下。
“娘子,”大管事一走,知春上前, 猶豫了片刻, 啟齒為大管事說話:“此前大管事也是擔心您招架不了家裏的老人。”
大管事是姑爺的人, 又是府裏的大統管, 娘子不能離遠了他。
是這般, 蘇苑娘頷首。
知春見娘子未起芥蒂, 暗中鬆了口氣。
當晚常伯樊渾身酒味晚歸,在外麵嘔吐的動靜驚醒了蘇苑娘。
蘇苑娘在床上聽了一陣小廝丫鬟在外麵踮著腳走來走去的聲音, 沉默了半晌, 她起床裹了披風出去。
外麵的小堂屋裏,常伯樊穿著青色的內衫, 他滿臉酒醉後的潮紅, 閉著眼, 手撐著腦袋,手邊有一杯冒著熱氣的茶。
南和看到她出來,吃了一驚,欲要問安,但隨即被夫人掃過來的一眼製止住了嘴裏的話,安靜地往爺身後退去。
蘇苑娘走過去,在幾桌的右座落坐。
她來的聲音很輕,行走之間未生出聲響,常伯樊不知道她來了,支著腦袋一動不動。
他不動,蘇苑娘也不出聲,看了他片刻之後,就轉過頭,看著打開的門外那片黑暗。
在她轉過頭後,南和小心地瞥了她一眼,又飛快收回了眼,在刹那安靜至極的屋子裏,他便連喘氣的聲音都放輕了一些。
“娘子。”直到從外麵端水進來的知春乍見到她們娘子的一聲驚呼,打破了這份寧靜。
常伯樊迅速睜開眼,朝蘇苑娘看來。
蘇苑娘側首迎上他的眼。
“怎麽不叫我?”常伯樊嘴角微揚,帶著點笑出聲,聲音嘎啞,在寂靜的夜裏尤顯低沉。
“聲音太大,打攪到你了?”在蘇苑娘眼睛放在他臉上的時候,常伯樊又道。
蘇苑娘看他笑著說話,同時也看到了他額角邊突然跳了跳的青筋,她伸出手端起茶吹了吹,遞給了他。
常伯樊眼睛定定地看著她沒有移,雙手接過了她抬過來的茶,等茶送到嘴邊方才垂眸喝茶。
一杯茶他喝到杯底方擱下,等到他擱下杯子,把水放在了架子上的知春這才過來,朝蘇苑娘欠了欠腰,“娘子,水是溫的。”
“把盆端過來。”
“是。”
“你們下去罷。”
“是,娘子。”
“是,夫人。”
知春與南和前後接道。
“對了,南和,回去歇著,不用過來了。”南和走到門邊,聽到他們爺道。
南和機靈地半側過身,回了聲“是”,但等出了飛琰院,他見大方來接著侍候的時辰尚早,繞了一點路去小廝住的偏院把大方叫醒,叮囑了幾句這才回他住的地方。
這廂,下人退下後,蘇苑娘從水裏擠出了巾帕,遞給了常伯樊。
常伯樊帶笑接過,無比滿足。
等他擦好臉,見她蹲在洗臉架旁邊拿擱在下方的腳盆,常伯樊當下站了起來跟了過去,先她一步把盆拿了出來。
蘇苑娘看了他一眼,跟在他身邊走了回去。
常伯樊走回主位,把洗臉盆裏的水倒在了腳盆裏,坐下抬起腳自行脫靴,見她他一脫靴,身體就往一邊側,他笑了起來。
“不臭,”他說罷,左腳正好從靴子裏拔了出來,帶著一股微微的臭氣,常二爺頓時頓了一下,方接道:“不是很臭。”
蘇苑娘已別過了頭,她神色未見多變,但她那握拳抬起抵住鼻子的手勢已顯露出了她的心思。
“今天走了不少路。”常伯樊無奈道,脫掉了另一隻靴,把鞋襪去掉拋得遠遠,趕緊把雙腳埋進了水裏。
“明早一早我就沐浴。”她不說話,他便跟她說。
等沒那麽臭了,蘇苑娘掉過頭,站了起來。
常伯樊緊緊看著她,見她要緊,追道:“去哪?”
“去拿衣裳。”她說著已動。
見她往裏走,常伯樊嘴皮動了動,到底沒說話,等到她從裏麵拿了披風出來,他冰冷的臉色漸顯舒緩,等到她近了,站在他身後碰了碰他的背,等他挺直,他的臉上又見了笑。
“是有點冷了,之前酒躁,為夫還沒察覺出來。”他道。
蘇苑娘站在他身後替他係好了披風,又去解他發上的束帶,淡道:“水是溫的。”
不能久泡。
腳盆的水隨即隨之波動,常伯樊移動了腳,身體不停往後仰,靠近她的體溫。
直到這時,這一天,他才算是有所鬆懈,他抬頭靠著後麵溫暖的小腹,長長地紓了一口氣,“打點的鋪子都弄好了,就是管帳的人得好好挑一挑。”
後麵一時沒有聲響,常伯樊等了片刻沒等到話,仰高了一點頭,去看她。
“他們不派自己人嗎?”她垂下眼,扳正了他的腦袋,躲掉了他的眼神,道。
“不派,”得償所願,常伯樊說話輕快了些許,“他們也不想派。”
“為何?”
“他們隻要一個數,自己人,不一定能打點出那個數目來。”
“這跟是你的又有何差別?”
“差別大了,這些鋪子落的是他們自己人的契,盤無可盤了,還有個鋪子錢。”常伯樊道。
手上的頭重了,蘇苑娘低頭,看到了他疲憊合眼的樣子。
“裏頭去睡罷。”她遲疑了一下,道。
“不嫌我臭了?”閉上眼的男人嘴角噙著笑道。
嫌,但還是上床睡覺罷,明天他還要外出。
**
天剛蒙蒙亮,常府的下人皆忙碌走動了起來。
離飛琰院最近的廚房更是人聲鼎沸,三個大廚師加上兩個廚娘,還有五六個打下手的下人,把不大的廚房擠得滿滿當當。
這本來不是常府的大廚房,是府裏老爺成親前給新夫人造的小廚房,等新夫人進了門,老爺也跟著她一道用這小廚房供膳,大廚房那邊的大廚陸續過來掌勺,這小廚房的人就多了,最多的時候,擠都擠不進人進去。
“昨天的梅菜肉,夫人說了好吃……”
不等他說完,他身邊手上拿著擀麵仗的白胖男丁圓睜雙目,揮舞著手中的擀仗打斷了他:“大清八早的吃梅菜肉,你也不怕齁死人,王老八,你腦子進水了。”
“你算老幾,我隻管做,到時候怎麽拿,看大丫鬟她們的手,你管東管西還管到我頭上來了,我跟你是同樣請來做大廚的,我不歸你管。”頭上頭發梳得根根細滑的四旬瘦高男丁同樣勃然大怒道。
“我看你是豬油蒙了眼,眼是瞎的,誰府上大清早……”
“大管事都沒說不行,就你說不行,丁老狗,難不成在我們府裏,你的話要比大管事的還管用?喲喲喲,你這是想稱霸啊……”
“啐,你他娘的大清早放什麽狗屁……”
兩位大廚吵將了起來,眼看兩人愈吵愈烈,間帶手腳動彈不休,另一個矮胖的大廚悄悄搬把他的石舂往外走。
他要舂點炒花生米,夫人是北方那邊來的人,喜吃麵,這吃麵吃一個湯水、醬料的味,這之上再加點炒過花生碎、白芝麻,更增香味。
等他跟過來拿飯菜的大丫鬟這麽一說,準得被她們抬去。
自從老爺上個月說話,夫人吃誰做的菜多,誰就能得一月三兩的賞銀,廚房裏就沒平靜過,廚房裏幫廚的廚娘和打下手的下人有各自跟著的大廚,見矮大胖悄悄出去使力了,忙上前拉架,提醒他們去看搬著石舂台往外去的肖姓矮大廚。
“我沒管你,你也別管我,各做各的。”丁大廚嘴裏的王大廚見時辰不早,不屑跟那老胖子計較,擦掉頭上的汗轉身就去切他的肉。
“你一個做肉菜的,沒你的事,也不知道你湊的哪門子的熱鬧。”丁大廚不悅,但這時不是跟這廝吵的時候,話下這句話,也趕緊去他的台子忙去了。
這廂飛琰院,常伯樊從書院回來,在屋門口做針線活的通秋一看到姑爺回來,忙掩下嘴裏的哈欠,匆匆站起來,這時,常伯樊已大步上了台階,在她的請安聲當中躍過了她,朝裏走去。
通秋緊忙跟在身後,稟道:“姑爺,娘子還末醒。”
“姑爺,等會兒您是跟娘子一道用早膳嗎?”
“姑爺……”
第三句姑爺的話還未說罷,姑爺掀起又落下的簾子打在了跟在姑爺身後的通秋臉上,令通秋閉上了嘴。
她在原地站了站,尖著耳朵聽了聽,聽到了細微的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聲響,通秋霎時滿臉脹紅,腳跟忙不迭地往後急步退去。
內臥,蘇苑娘酣睡初醒間察覺到身邊有了人,睜目醒了醒神方偏頭,見枕邊人低下頭來,她問:“幾時了?”
“睡好了?”
“可是辰時了?”
“還沒到,你再睡會兒。”
“快到了罷?”
“你且睡。”他一手捧她的頭,一手替她合眼。
“睡不著了。”
“那再躺躺……”見她確是睡不著,常伯樊鬆開手低頭,止不住臉上的笑意,喜悅更是從他的喉嚨中蔓延了出來:“你猜猜,我剛從信使那得了什麽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