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主母和司法大臣好上的事情，在京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很多時候，人無法接受的，其實是自己認可的那個人設的崩塌。

  安縣主之前的形象，多和“大義滅親”、“忠貞不二”之類的壯烈名詞聯係在一起，大家都默認，她是那種要死守林家門的烈婦。

  現在，這個烈婦要改嫁了？！

  不但朝臣群起而彈劾，就連軍派也有很多人受不了，得知此事屬實後甚至都跑到了忠勇侯府去鬧。

  鬧得最凶的是林家人，以前安縣主的名聲太響亮，被她壓著，這些人也不管說什麽。

  現在可好了，她都要改嫁了，還有什麽臉當忠勇侯府的家？

  趕緊滾出侯府為好，讓他們這些正經的林家人來好好謀劃一下林家的未來。

  顧硯濃司法大臣的地位也受到了衝擊，陛下一天要收幾十封奏折，都是說他“勾引寡婦”的。

  陛下都非常頭痛，把那些折子都扔給了太子。

  這種破事兒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純粹就是浪費他的時間。他立太子，不就是為了替他分憂？

  ……

  東宮。

  太子看到那小山似的奏折，一時無語。

  他皺眉道：“現在的朝臣都這麽閑？”

  太子少保柳長青道：“殿下，這件事最近在京中影響極大，恐怕民憤難平。”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也不是什麽了不得事情，有什麽好鬧騰的？”太子道。

  他父皇不願意搭理，說實話，他也嫌煩。

  柳長青道：“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恐怕……”

  有些事也不是法理什麽的能講清楚的。

  那些人明顯是欺負寡婦，可偏偏是聚眾鬧事，因為人多勢眾，倒覺得自己有道理了。

  若依了東宮這些官員的意思，應該給忠勇侯府和顧硯濃施壓，起碼先避開這陣風頭。

  太子失笑，道：“孤肯，父皇都未必肯。”

  他私心裏明白，這樁婚事，他父皇是樂見其成的。

  不過隻是不好表露得太明顯罷了。

  他把這些折子一推，道：“你們拿下去分了吧。”

  柳長青等人都愣住了，什麽？！讓他們拿去分了？！

  他們隻是東宮官員，可以批折子了？！

  然而在太子心裏，這些折子不過都是些廢紙……

  “分了吧，隨便批，不用給準確的答複，模裏兩可搪塞過去就好。不過這是個苦功夫，諸位要辛苦了。”

  折子是要批的，顯示君主對言官的重視。

  不過事兒是不管的，這就是他們父子倆的態度。

  陛下推給太子，太子又扔給官員。

  在大臣們發現自己寫上去的慷慨激昂的折子照常批複了下來，認認真真批了很多字，可好像每次字跡都不一樣的時候……

  大多數言官都安靜了。

  ……

  忠勇侯府外。

  林家人這日又堵在了忠勇侯府門口，一邊破口大罵一邊砸門。

  “你這個朝三暮四的賤人，有本事改嫁，沒本事出來見人嗎？”

  “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相公嗎？！你對得起忠勇侯府嗎！”

  “你快給我們滾出來！跟我們去林家的祖墳前磕頭認錯！”

  “對！”

  “滾出忠勇侯府！”

  一眾人等，男女老少都有，分工明確，有人負責砸門，有人負責叫罵。

  安縣主站在門口，臉色鐵青地聽著。

  她早料到了會如此，所以也沒什麽好抱怨的。

  隻不過，天天被人堵著罵，難免還是有些心浮氣躁。

  這些人正罵著，敲門聲突然停了。

  安縣主一愣，道：“怎麽回事？”

  李識從早就架好的台階上爬了上去看了一眼，喜道：“夫人，顧大人把穆侯帶來了！”

  他爹李悍是支持安縣主改嫁的，所以他這些天也特地從驃騎府趕過來保護舊主母。

  ……

  此時冉起和顏清妤還在星華行宮未歸，不然絕不至於此。

  冉先近日事忙，又出城巡了一趟兵防，今日才回京。

  人剛進城，就被顧硯濃給攔住了。

  聽顧硯濃說了情況，他迅速帶人，和大理寺部眾出現在了忠勇侯府門口。

  林家是吃軍功起家的，但這一代行伍的人已經不多了，軍派核心更是沒什麽人了。

  此時見著黑盔黑甲，騎著黑馬的穆侯，他們也有些被鎮住了。

  “鬧騰什麽。”冉先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林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看到了跟在穆侯身後的顧硯濃，立刻覺得自己是拿到了把柄。

  “我們是來處理我們自己的家事的，穆侯也要管嗎？”

  冉先道：“管啊，不行嗎？”

  眾人：“……”

  “你，你，穆侯難道是站在這奸夫那一邊的嗎！”那人大著膽子指著顧硯濃。

  冉先挑了挑眉：“是啊。”

  顧硯濃：“……侯爺，下官不是奸夫。”

  冉先笑道：“說的對。男未婚，女已寡，怎麽就成奸夫了？顧大人最是精通律法，本朝有不讓寡婦改嫁的律法嗎？”

  他剛理直氣壯地說了“是啊”，林家人已經都嚇傻了。

  此時他們才反應過來，震驚地看著冉先。

  “你…… 你好歹是當朝大將軍，是看著我們小侯爺長大的，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來？！”

  “我們林家當真是沒人了，被你們這樣欺負……”

  眼看要道德綁架了，不過這一招對冉先不管用。

  冉先笑道：“林家早就沒人了，憑你們這群烏合之眾，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當初連小侯爺的冤案都平不了，今日還在這裏大放什麽厥詞？”

  他抬了抬手，道：“有一個算一個，都給老子拿回大理寺。”

  “是！”

  他身後的士兵立刻出動，和大理寺的官員一起，把那些人全都撲倒在地。

  軍派的作風一向霸道，隻不過這些人不習慣罷了，還以為跟冉先這種人也有撒潑的餘地。

  他們一個個被按在地上，當即鬼哭狼嚎，有人指著顧硯濃破口大罵：“你就不怕官職不保嗎！”

  顧硯濃道：“你們犯了法。”

  跑到一個寡婦門前來打砸，本來就是犯法的，嘴裏吵著辱罵他和安縣主，也犯了誹謗大臣之罪。

  顧硯濃本來就打算把他們一鍋都收拾回去，也不怕人家怎麽講。隻是怕端不動，才找了穆侯來兜底。

  當然，這是他欠的人情，他以後會還的。

  “穆侯，你公然幫著外人來搶我們林家的寡婦，你，你捫心自問，你屁股歪不歪！”剛才那個人又喊道。

  冉先還作勢回頭看了一眼，笑道：“還真是歪的。”

  眾人大笑了起來。

  冉先笑道：“不服？拿出安縣主為林夕翻案的氣魄來，去告禦狀。老子等著你。”

  林家人這下是真的都不敢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