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種稀奇古怪的說法，顏清妤頓時大驚，道：“宜寧是個寡婦啊，怎麽不貞了？”

  本朝並沒有鼓吹寡婦守節的妖風。

  雖然也有“貞潔牌坊”這種東西，但是貞節牌坊在這個時代，就真的……隻是個牌坊。

  前朝的時候，家裏有個貞節牌坊，相當於有人考中了科舉，還可以享受免賦稅等一係列好處。這本來是朝廷對寡婦的照顧，因為寡婦不再嫁的話就生活艱難，等於抬了個官方的優惠政策。

  但在本朝的時候，陛下把這種優待廢除了。因為朝廷發現，貞潔牌坊的存在，不但沒有幫到那些可憐的寡婦，反而使她們成為家族的最大受害人。

  因為開朝的時候，有個婦女觸柱殉夫，朝廷感動她的貞潔，便頒下了貞節牌坊給她的家族。

  沒想到後來，反而引發了一連串的逼殺寡婦，騙取貞節牌坊的命案。畢竟，有了牌坊就可以享受優惠政策啊。

  陛下聽聞之後勃然大怒，力排眾議取消了貞節牌坊的種種優待，甚至公開鼓勵寡婦再嫁，並確立了女戶政策。

  之前在本朝，戶頭都是以男主人為主的，寡婦的戶頭一般是掛靠在家族。

  女戶政策的確立，讓寡婦可以在官府自立門戶，還可以由女戶單獨享受津貼，而不是像貞節牌坊一樣是頒發給家族的。

  像顏清妤，到十安以後，就托關係弄了個女戶。

  所以，以本朝律法，“寡婦失貞”這種說法根本不成立啊，這些大臣，也好意思寫這樣的折子麽？

  冉起道：“之前動靜鬧得太大，她是被‘忠節烈婦’的名聲給連累了。”

  顏清妤皺了會兒眉毛，但很快又舒展開了。

  她笑道：“這罵名，宜寧不怕的。”

  當初端了自己老娘湖陽郡主，她早就被人罵出血了。

  那時候人家可不是誇她是什麽“忠節烈婦”的，而是罵她是害死自己親娘的掃把星，白眼狼，各種諸心的話都拋過來了。

  冉起道：“也不用怕，軍派會給她撐腰。不過我就是很好奇，他們倆什麽時候勾搭上的？”

  顏清妤吃驚地道：“你不知道？”

  難道不是全世界都知道嗎……

  冉起道：“我問過顧硯濃，他讓我不要亂說，有礙人家姑娘家的名聲。”

  “然後你就信了？”

  冉起茫然地道：“嗯，不然呢？”

  顏清妤：“……你還真是傻得可愛。”

  冉起：“？？？”

  ……

  冉先於兩天後回京，他帶著水師把那怪魚的老巢給端了，不但運回來一條大魚，還讓落後的部隊在當地把魚給圈養了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他是個成熟的將領，南征北戰這麽多年，有很多事情會比年輕人透徹。

  譬如這魚，他就沒有殺多了取走，雖然綠萼說過生死不拘。

  雖然是他妹妹要用的藥引，但如此奇魚，也是天生天養，如非十分必要，他做事也不會做絕，給人家的族群也留了一條後路。

  不過，他運魚回京的那天還是相當的轟動。

  因為白夷蠊長相奇特，頭部崢嶸，很像是一條小龍。

  加之他帶回來的那條還是死的，就地取冰保存，魚屍就趴在冰上，直接拉回來的。

  穆侯屠龍的消息在京城裏傳了個遍，引得百姓奔走相告。

  軍隊進城那天，京城大街小巷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冉先在**戰場戰敗退下來以後折損的名聲，竟然因為一條魚而恢複了，而且愈發水漲船高。

  這誰能想到啊。

  ……

  回禦書房複命的時候，陛下還拿這事兒取笑。

  “南征北戰這麽多年，還不如宰條魚引起的震動大。”

  冉先也是無奈失笑，道：“也是起哥兒先打好的底，布好的局，臣不過是過去收網的。”

  陛下道：“你晚去一步，這屠龍英雄的名聲，就不是你的了。”

  說實話，冉先根本沒把什麽“屠龍英雄”當成一回事。

  陛下說得這麽認真，還反複提，搞得他還挺尷尬的……

  而且他覺得陛下有點扯淡，但是又不好說。

  他幹脆就把嘴給閉上了。

  不多會兒，綠萼來了，見了冉先的麵就行了個禮，笑道：“兄長。”

  冉先一愣。

  綠萼又轉了個身，笑道：“姐夫。”

  陛下大悅。

  他甚是喜歡聽綠萼叫他“姐夫”。

  因為好像隻有綠萼會這麽叫，其他人，譬如冉起夫妻，連自己的親娘都不敢叫，而冉先與他又是君臣多年。

  綠萼的叫法讓他感覺很是親切。

  冉先吃驚地道：“都知道了嗎？”

  綠萼歎道：“知道了。娘倒是比較平靜。倒是姐姐哭了一場，不但罵了姐夫，還罵了阿妤。”

  冉先皺了皺眉，心想皇後是被寵壞了。

  他道：“你姐姐平時也不是這樣，隻是脾氣上來的時候就管不住自己。你雖為幼，但多擔待她一些。”

  綠萼失笑，道：“這是哪裏的話？姐姐極好。”

  他們又商量了一下煉藥的事。

  綠萼還是比鳳千水有把握的。

  她和陛下已經商量過了，等藥引到了，她就會開始煉藥，然後挑選合適的死囚做實驗。

  當然，本朝雖然還沒有死囚人權的具體說法，但因為重司法，所以關於死囚也有一整套的管理製度，理論上，即使是陛下，也不能隨便把人提出來做試驗。

  他們挑選的死囚，都是已經立案待執行的，但是有豁免情節的，即非喪心病狂反社會那種大案犯。犯人中待選的，有反暴殺夫的、誤殺殺人的、走私官鹽等等。有謀反情節和染了數條人命的不在備選範圍內。

  於死囚執行當日，以藥代刑。如果死了就是刑過了。如果沒死，便就地釋放。

  這件事大理寺很早就開始安排了，除了由官方甄選合適的人選，下麵也遞上了很多願意試藥的申請，名單已經排出去百來號了。

  搞得綠萼都有些尷尬，因為根本用不上這麽多……

  可不讓人家吃她的毒藥又好像對不起人家。

  冉先道：“如此安排甚好。”

  陛下道：“如果顏氏未病，朕倒想讓她再看看這方子。”

  在他心裏，對完全不會醫術的顏清妤有一種莫名的迷信，總覺得越是稀奇古怪的東西越是要讓她看看。

  綠萼哭笑不得。

  她現在開始明白顏清妤之前說的，這姐夫很奇怪了。

  不過她也沒有反駁，隻是道：“嗯，有機會再讓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