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起好容易徹底找回理智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的事了。

  而在這期間，顏清妤已經又睡著了。

  摟著個人又不能動，她無聊地當然就睡了。

  冉起起身的時候，看著她安靜的睡顏，還跟做夢似的。

  他甚至又試了試她的鼻息，脈搏，然後又湊過去聽了聽心跳……

  是的，他還是不確定。

  直到他匆匆進了宮，先去椒房殿，找到正在和老夫人談笑風生的綠萼，仔仔細細問了一遍。

  當時皇後都驚呆了。

  兒子回來了她很高興，但兒子畢竟是外臣，竟然不等召喚，就在椒房殿這樣長驅直入……

  她也不可能讓人把他給拿下，隻能讓胡鳳儀扶著自己，一路匆匆跟到了內殿。

  然後就聽見綠萼跟他解釋什麽……

  “我是個大夫，又是你的姨母，如果真有這種事，我怎麽可能還能這麽輕鬆？”

  冉起竟然道：“您是我的姨母，又不是她的姨母。”

  綠萼差點脫下鞋子反手抽他……

  但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

  她道：“放心吧，那病隻是難纏了些，沒事的。況且現在你回來了，她就更沒事了。”

  冉起不確定地道：“真的？”

  綠萼道：“我唬你幹什麽？你隻管等兩天看看，她馬上就能生龍活虎的了。”

  冉起垂下了頭，心裏竟然還是不安忐忑。

  綠萼道：“倒是你自己，一身血腥味，受了傷嗎？”

  冉起道：“我不要緊，一點皮肉傷。隻是，我夫人……”

  綠萼都要不耐煩了，幹脆道：“這事兒還得怪你自己。她若不是身上有了你的孩子，我幾服藥下去，她早就好了，還用得著受這些罪？”

  冉起這才想起來媳婦身上又有了的事。

  他愣了愣，然後陰沉著臉轉身就走。

  皇後眼睛看不見，好容易才追了過來。

  胡鳳儀也沒攔住，她順著綠萼說話的聲音追了過去，一邊道：“起哥兒？起哥兒你怎麽了？！”

  綠萼隻能抓住她的手，哭笑不得地道：“他走啦。”

  皇後愕然道：“又走了？他去哪兒？”

  綠萼低頭想了想，然後失笑，道：“許是去揍那個給他吃假藥的大夫了。”

  還真是，冉起扭頭就跑到太醫署，把那太醫逮了出來打了一頓。

  眼下，綠萼扶著她姐姐，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把皇後也給說得心驚肉跳的。

  她長出了一口氣，道：“阿妤…… 要說起來，還是那天我把她給嚇著了……”

  正聽她這麽說，綠萼就頭痛地打斷了。

  “打住，咱們可是說好了的，以後有什麽事兒，也不許您再往自己身上攬，沒得自尋煩惱。”

  皇後就愣了愣。

  其實皇後的個性一直都是這樣的，要有什麽事，就開始反省自己有哪裏做得不好，想得多了，忍不住又要自哀自怨一回。

  但綠萼的個性比較爽朗，一是不讚成她這種做法，二是也覺得她這種心態不利於養身，所以就一定要她改掉。

  皇後拿妹妹沒有辦法，之前是都答應了的，沒想到綠萼竟然認真監督起了她。

  綠萼道：“人家年輕人是思念相公，跟你有什麽關係？你這個做婆婆的，別以為什麽都跟你有關係了。”

  ……

  門裏，小離和雀兒趴在門上偷聽。

  老夫人在身後探頭探腦，她和小朋友說好了，等他們聽到了，再回去告訴她。

  小離道：“哎，我真是太沒有良心了，我娘病著，我都沒有回去看她。”

  雀兒奇怪地道：“正是因為病著，所以才不能去啊。”

  別人家不知道，反正皇族在這一塊的規矩是很嚴格的。

  乳母也好生母也罷了，一旦病了就不允許見孩子，怕把病過給孩子。

  小離道：“我得侍疾啊。”

  她說得這一本正經的樣子，雀兒差點沒憋住笑出來。

  “侍疾哪裏輪得到你？”

  那是成年子女的事情。

  小離急了，道：“怎麽輪不到我了？他們生病都是我照顧的！”

  雀兒目瞪口呆。

  要是個大人，可能就笑了。

  可雀兒雖然向來被誇少年老成，但畢竟還是小孩……

  小離給他解釋：“以前我給愛哭包端湯端藥，我娘懷無憂和無垢的時候我還給她捏腳，她們倆吃飯睡覺都是我照顧的。還有我大兄弟，以前不好的時候，我也來端過湯藥，還哄她吃藥來著。”

  老夫人一直在旁邊聽，這會兒她忍不住了，連忙跑過來，道：“對，對，小離特別能幹。”

  雀兒瞬間一臉崇拜：“小離，你，你好厲害！”

  竟然這麽小就侍疾了！

  剛才他還在擔心，小離的父親對她那麽冷淡，她會不會不高興呢。

  沒想到她心裏想的竟然是為母親侍疾的事情！

  這份心性果然和別人不一樣！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小離“哼”了一聲，道：“這有什麽的。”

  雀兒兩眼亮晶晶地道：“有什麽，很有什麽！像我就不會做！”

  小離道：“我教你，等你爹病了我們一起去端湯藥。”

  雀兒猶豫了一下，然後道：“好。”

  主要有點嫌棄他爹，舍不得讓小離特地跑到東宮去給他端湯藥。

  但如果說換個人的話，好像又有點詛咒別人生病的意思。

  那多不好意思，還是說他爹吧。

  ……

  那天冉起在宮裏晃了半天，又是闖椒房殿，又是跑去揍太醫，終於良心發現，去了禦書房。

  陛下現在看著他，也有一種失而複得的歡喜。

  竟也……沒有罵他。

  “平安回來就好。”這句話已經說得很克製了。

  他甚至覺得自己說得挺飽含感情的……

  冉起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心思，他隻是蔫頭耷腦地道：“嗯，雖然沒有帶回白夷蠊，但也不算毫無收獲，起碼找到那怪魚的老巢。”

  他琢磨了一下，想提出休假的申請。

  這次真的弄得他身心俱疲，主要媳婦還病在家裏，他實在是無心公務。

  結果一抬起頭，就看到陛下一臉愛憐地看著他。

  冉起：“……”

  他怎麽有點想吐？

  陛下道：“你這趟，也確實辛苦了。朕後來也想著，你並不擅長水戰，朕也確實太為難你了。要不，你在家歇上些時日吧？”

  冉起頓時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道：“好，多謝陛下。”

  陛下又道：“顏氏若是身子好些，朕派人送你們去星華行宮吧？朕賜下給你們的行宮，你們若是不去住一住也是不行的。”

  冉起：“……多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