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陽。

  冉起和顏清妤撐著下了船，把事情安排好了以後，竟然就雙雙病倒了。

  果真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起那麽造。

  還去什麽行宮啊，去不了了。

  還是朱泓臨走之前給他們安排了個親戚的別院，找了人伺候，夫妻倆就躺下了。

  隻不過冉起即使燒得都要懵了，也不忘囑咐朱泓，回去之後對誰也不許說他生病的事兒，免得某些禿子得意，或者幹脆派人來把他抬回去。

  直到足足燒了兩天兩夜，顏清妤先緩了過來。

  那還是大半夜，她掙紮著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水，先自己喝了，然後才走到冉起身邊。

  “相公？”

  冉起哼哼唧唧地睜開眼，確切地說是掀開了一點眼皮，道：“要水喝。”

  顏清妤給他拿了水杯來。

  冉起道：“你喂我。”

  他確實已經燒成了一個傻子。

  顏清妤沒辦法，隻好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一點一點地讓他把水喝了。

  冉起哭喪著臉，道：“原來生病會這麽苦。”

  他從小身體就壯得像牛，真真沒有過現在這種狀態。

  顏清妤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是燙得驚人。

  她有些著急，道：“你怎麽就是發不出汗？”

  當真是病去如抽絲不成？

  冉起喝了水，往她懷裏蹭了蹭，一邊撩開她的衣領，滾燙的臉頰要貼在她瓷滑的皮肉上，才舒服地喟歎了一聲。

  他道：“沒事兒，再睡一睡就好了。”

  再這麽燒下去，不變成傻子也燒成肺炎了。

  顏清妤抱著他睡了一晚，心裏也挺煎熬的。

  隔天一早，她看冉起睡得還挺踏實，便悄悄起了身。

  囑咐過別院這兩天看顧他們的那個婆子，顏清妤就出了門去。

  她琢磨著是去朱泓親戚家去找大夫來看看冉起。

  朱泓那親戚是本地的侯爵，之前在德陽動亂的時候受到了波及，但好在不是什麽中心人物，所以隻是降爵一等作為處分。

  不過他們對冉起夫妻並不熱絡，聽說是因為朱泓他爹宋國公，跟這親戚處得也不算太愉快……

  顏清妤本來也沒打算再麻煩人家，畢竟隻是傷風感冒。

  隻是現在看冉起這個樣子，她也有點拿不準……

  因此她思來想去，還是上了人家家去。

  ……

  晏伯府內，聽說是朱泓的上司的夫人來了，晏伯夫人直接讓自己大兒媳婦蘇氏去接待。

  蘇氏今年已經四十左右了，倒也是個八麵玲瓏的人，見著顏清妤，先笑著解釋了一番。

  “我家母親年事已高，身體也不大好，所以囑咐我來，倒是怠慢了夫人，還望夫人不要往心裏去。”

  顏清妤忙道：“已經勞煩府上照顧了，另外還要給府上添麻煩呢，我感激還來不及。”

  蘇氏是親自迎到內院口，挽著她的手帶她進門的，此時就詫異道：“怎麽了？大人的病還不好嗎？”

  她領著顏清妤進屋坐下。

  晏伯家是有底子侯爵，從府裏的物件就能看出來，都是一代一代攢下來的底蘊。

  他家待客的杯子是越窯出的雪上寒梅，這個花樣是前朝流行的，放在現在，是有價無市的物件。

  所謂有價無市，就是價錢高得很，但是比較小眾。有人願意買，就純粹是對於藝術品的欣賞和愛好，除了不差錢，也因為不需要向別人炫富。

  顏清妤尷尬地道：“不知道為什麽，燒到現在……我想大概是因為他從小到大沒怎麽生過病的緣故。”

  她現在莫名想起，前世有一種理論，就是人每年都感冒一次更好，這樣可以鍛煉人體的抵抗力。

  不知道他這次病來如山倒和那個有沒有關係？

  要不每年把他搞病一次？

  顏清妤甩了甩頭，趕緊把這個荒謬的念頭甩出了腦海。

  蘇氏聽了，也開始著急起來。

  雖說因為朱泓他爹的關係，他們也沒打算多用心地招呼這對夫妻。但畢竟是自家的客人，病成這樣她也不能不管。

  她道：“別看隻是風寒，風寒可是百病之源。我府裏有一女醫，別看是個女子，醫術卻著實了得。夫人若是不介意，可以讓她去看看大人。”

  因為時代的關係，世人難免會覺得女大夫沒有男大夫靠譜，蘇氏也怕她覺得自己找女大夫給她是敷衍。

  不過顏清妤不會這麽想，她在這個時代也見過不少頂尖的女醫者。

  她忙道：“夫人既如此說，必定是好大夫，多謝夫人割愛。”

  蘇氏見她同意了，就對身邊的婆子道：“快去請綠萼大夫出來相見。”

  婆子答應了一聲，就去請人了。

  不多時，那傳說中綠萼大夫，就在婆子的引路下，款款而來。

  這是一名身量修長，體態豐腴的女子，看著應該有了些年紀，頭上戴著個黑色的帷帽。

  蘇氏解釋道：“綠萼大夫臉受過傷，怕驚了客人，故而戴著帷帽。”

  那大夫淺淺給顏清妤行了禮。

  看蘇氏一直笑容滿麵，就知道這大夫果然是府中的重要人物，應該本事是真了得的。

  顏清妤笑著正想說什麽，突然見她手腕上有一塊淺淺的梅花胎記……

  刹那間電光火石間，老夫人的閃過腦海。

  “寒兒出生在隆冬，營區有一株老梅，開得正豔。她手腕上又有一塊梅花胎記，嬌豔得像是老梅開的花。你爹歡喜極了，說是梅樹的仙女托生到我們家……”

  綠萼……本來也是梅花的別稱啊！

  蘇氏正同她說話，見她愣在那了，忙道：“夫人，夫人？”

  那綠萼大夫立刻後退了一步，別開了臉。

  蘇氏以為她是透過帷帽窺視到了大夫的臉，受到了驚嚇，頓時心中不爽。

  她道：“夫人，您……”

  正想委婉地指責她不該以貌取人，卻見顏清妤猛地站了起來。

  她道：“大夫，您…… 您能不能，揭下帷帽，給我看一眼？”

  綠萼有些驚訝。

  蘇氏急道：“夫人，您也太……”

  卻見那綠萼大夫擺了擺手。

  她對顏清妤道：“請問，您為什麽想看我的臉呢？”

  顏清妤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這個人的聲音太好聽了，是那種渾然天成的酥魅，直激蕩到人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