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

  冉起進入外殿，看到了陛下那顆在燭火下顯得更加鋥光瓦亮的禿頭。

  這頭還是今天早上他來剃的…… 雖說感覺像給陛下上髡刑一樣快樂，可看起來還是慘不忍睹。

  陛下打了個哈欠，一邊翻著手邊的折子，一邊道：“嗯。怎麽樣？”

  冉起道：“太子出兵了，不過在宮門口被那個高麗郡主給攔了下來。”

  陛下看起來有些失望，道：“看來給老大選了個好女人啊。”

  早在今天下午，宮人就來報過，心羅郡主進宮去看了虞才人。

  冉起道：“您給老六選的也不錯。”

  陛下瞪了他一眼：“愈發沒大沒小了，去做你該做的事吧，朕要睡了。”

  冉起道：“可臣還沒報完。”

  陛下：“……”

  冉起道：“太子出兵了，在宮門口被心羅郡主攔住了，不過他還是去了。”

  陛下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冉起道：“報完了，您可以睡了。”

  看著禿子那個反應，冉起終於舒服了。

  最近每天伴駕真的無聊得要死，不偶爾作弄禿子一下還真是受不了。

  ……

  京城那天晚上發生了一場混戰，三府家將都是正規軍，如果不是城門的方向有源源不斷的兵力湧過來，皇子聯軍早就被打退了。

  隻是……

  景王顯然有些疑慮：“哪兒冒出來這麽多人？”

  齊侯又是那句：“可能是自願來的援軍吧，說明我們是眾望所歸啊。”

  不多時，遠處又閃過成排的火光，另一支隊伍從遠處逼近。

  齊侯笑道：“瞧，又來人幫我們了。”

  景王眯起了眼睛，道：“不對，那是從宮裏出來的……”

  混亂的街道上響起了號角聲，徹底撕裂了京城的黑夜。

  恭王眯起了眼睛。

  東宮的大旗出現在火光之中。

  恭王道：“太子來援了。”

  齊侯瞬間大喜，立刻振臂一呼：“太子來援！大夥衝啊！這就殺入穆侯府，人人都是從龍之功。”

  眼看那剛停下來的交戰瞬間又再起，而且陷入了近身肉搏之中。

  太子的到來並沒有給給戰局造成什麽變化，他和他的三個弟弟之間隔著殊死搏鬥的人群，賈柯的號角聲也沒能讓他們停下來。

  隱約還能聽到人喊：“太子來了，我們衝啊！”

  賈柯的額頭上就迸出了汗，扭頭看向太子：“殿下……”

  這是有嘴都說不清了啊！

  太子的臉色迅速變得陰霾，道：“諸王生死不拘，以叛黨論。”

  “是！”

  賈柯立刻又吹響了號角。

  竇飛早就按捺不住了，此時迅速拔出了佩刀，高喊：“太子有令！諸王生死不論，以叛軍論！”

  東宮率衛迅速加入了混戰，現場的巷戰達到了巔峰。

  顏清妤和安縣主在府內，聽到了門外短兵相接的聲音。

  “太子來了。”安縣主道。

  顏清妤皺眉道：“沒想到他會這麽選……”

  即使現在來了，也遲了，這些人都是為他而戰的。

  安縣主喃喃道：“有生之年難得遇到這種事情。你舅舅呢？”

  顏清妤道：“書房看書呢。”

  安縣主也是無話可說，心想還真是氣定神閑。

  ……

  東宮率衛突然加入，而且是幫著三府府兵打諸王聯軍。

  景王和齊侯都給打懵了，退到了保護圈最後麵。

  “這是怎麽回事？不幫我們就算了，怎麽還打我們？！”景王驚恐地道。

  齊侯已經徹底亂了，想衝過去把手下的人叫回來讓他們停戰。

  但恭王這時候一把猛地拉住了他，道：“皇兄，不能去！”

  齊侯急道：“再打下去，連我們也要被殺了啊！”

  恭王把兩個兄弟拉住，道：“皇兄，如果我們現在繳械，就變成我們造反了！不管太子登不登基，他都會給我們扣一個反賊的罪名。”

  是啊，太子明顯不想他們起兵。現在這種情況，他們就算馬上休兵，太子豈會放過他們？

  齊侯和景王都有些懊惱自己的衝動了，現在想想，竟然還是魯王最聰明！

  齊侯急道：“那你說，現在咱怎麽辦！”

  恭王道：“隻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景王驚道：“還打？！”

  齊侯咬了咬牙，道：“打，幹什麽不打！他既然不識趣，咱們也別跟他客氣，直接殺進宮去，到時候，大位咱們倆商量！”

  說完，頓時又給自己找到了奮鬥目標，拔出刀：“衝啊！”

  於是諸王又奮鬥了一宿，大敗。

  ……

  淩晨降臨，兵戈停息。

  賈柯和竇飛一臉疲倦地吩咐打掃戰場。

  太子看著精神倒是尚好，齊侯、景王和恭王已經被盡數活捉了，被捆在一邊還塞住了嘴。

  這時候，關了一晚上的穆侯府大門終於打開了。

  看見冉先從府裏走了出來，齊侯和景王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

  安縣主已經熬不住去睡覺了，此時跟著冉先隻有狂打哈欠的顏清妤。

  精神一鬆懈，人就困了。

  太子此時顯然很不爽，道：“原來穆侯一直都在府裏。”

  冉先倒是很坦然，道：“奉旨行事。”

  太子一愣。

  冉先笑了笑，給他行了個禮。

  太子有些激動，道：“你是說，父皇他……”

  他不太確定地看向顏清妤。

  顏清妤笑道：“恭喜太子。”

  恭喜他通過了考驗。

  其實陛下真的很沉得住氣，他能憋到現在都不出麵。

  一開始太子也好，諸王也好，其實都懷疑他是在故意避開，在暗地裏窺視著諸王的一舉一動。

  可是到後來，他們都開始信了。

  他們覺得皇後垂危，懷疑陛下也已經不行了。

  越是這種時候越是群魔亂舞……

  太子也是熬幹了心血才做了這個決定，出兵的時候還在懷疑自己是對是錯。

  直到這一刻，答案和黎明一起到來。

  仿佛都在顏氏那個如同晨曦般明媚的笑容裏了。

  “臣奉陛下秘旨”，顏輕妤笑道，“太子可以進宮麵聖了。”

  太子愣了好一會兒，才道：“兒臣，兒臣領旨。”

  說完，也不管這未打掃的戰場，直接縱馬一路狂奔，迎著朝陽入宮了。

  然後冉先的視線落在了恭王身上。

  “顏氏。”冉先開始叫自己的外甥媳婦。

  顏清妤走上前，清了清嗓子，道：“陛下也有旨意給恭王。”

  三位皇子同時抬起了頭，然後又心不甘情不願地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你這個小畜生，好好想清楚了，這回還有什麽戲給朕唱！”

  諸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