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和太子都有些錯愕。

  因為冉起這個人，平時很難指使動。

  之前陛下讓他領取兵部侍郎的職位，想了挺久的，奈何他死活不肯。

  說得不好聽一點，他就是那種做完了自己分內的事情，連手指頭都不願意多伸一下的人。

  此時他竟然主動提出願意去德陽，著實讓陛下都嚇了一跳。

  太子看了一下他父皇的臉色，道：“其實德陽，打發的大多是一些閑散的貴族……”

  一般都沒有什麽實權，養兩個兵也是為了玩的，倒不是很要緊。

  陛下琢磨了一下，對冉起道：“你想去德陽散散心？”

  冉起道：“嗯。”

  陛下又開始想，這小子平時是很戀家的，除了必要，死活都不肯從家裏出來，混到這麽大，連幾個喝酒的朋友都沒有。

  這突然要去德陽，莫非是和他媳婦吵架了？

  如果是這樣，也不難解釋他今天呆頭呆腦的德行了。

  他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也打了個哈欠。

  沒辦法，最近他家皇後，也有點折磨人。

  如果冉起和他媳婦吵架了，那就可以把他媳婦弄進宮陪伴皇後……

  那個顏氏哄人很有一套，皇後這個做婆婆的可太喜歡她了。如果有她帶著孩子陪伴，或許皇後心裏舒服點。

  於是他笑眯眯地道：“你去吧，讓顏氏進宮伴駕。”

  冉起愣了愣，道：“臣打算帶夫人同行。”

  陛下的笑容瞬間消失。

  太子：“……”

  陛下冷哼了一聲，道：“你那兩個小兒，可還在繈褓之中，你也要帶著隨路顛簸？”

  那不行，那不讓他去。憑什麽他拖家帶口地去逍遙快活？

  京城現在這個情況，離得了他嗎！

  冉起呆了呆，道：“回陛下的話，臣沒打算帶他們。”

  陛下立刻轉怒為喜，把剛才的一些小心思也全部拋諸腦後，道：“行行行，你去吧！你兩個小兒也不用擔心，接進宮來，放在椒房殿就可！”

  冉起愣了愣，倒也沒多說什麽，隻是拱了拱手，道：“多謝陛下。”

  他現在看著陛下，感覺也很古怪。

  如果不是當初那場意外，搞不好這貨會是他爹……

  抱著這個想法，他上下打量了太子一回，見他那伴君如伴虎的德行，心裏又一陣煩躁。

  那不行，那就連媳婦也娶不上了。

  誰倒黴誰給他當兒子。

  這麽想著，他的眼神突然充滿了嫌棄。

  太子正琢磨事兒呢，被冉起的眼神給弄得也愣了愣。

  然後他才道：“父皇，兒臣也想去一趟德陽。”

  陛下道：“你去幹什麽？”

  太子當然是想看看路上能不能和冉起結交……

  他道：“德陽囤兵的都是一些老貴族，恐怕冉都統行事多有不便。兒臣跟著，也順便看看那些老貴族老不老實。”

  陛下焉能不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

  不過陪都那些老貴族，確實也該敲打敲打了。

  他大手一揮，就定下了這給冉起夫妻添堵的事兒：“你也去吧。”

  ……

  因為定了要去德陽，著急要出發，顏清妤就趁著出發之前，趕緊把家給搬了。

  本來挺大的一個事兒，在她這就一切從簡了。

  她直接把牛嬸和桂兒挪了過去，然後讓向家兄弟先選了個院子。

  再就是請了一群朋友，像是何桃花、安縣主、鸚哥兒、顧硯濃之類的，還有做舅舅的冉先，在空蕩蕩的新府邸裏吃了一頓，這事兒就算完了。

  安縣主嚷嚷著顏清妤辦事兒太敷衍了，又生氣顏清妤要陪冉起去德陽。

  她還說要趁著顏清妤不在，把林家軍都搬進來，把驃騎府的院子都填滿，等顏清妤回來嚇死她。

  顏清妤隻是笑眯眯地道：“好啊，你幫我安排。”

  冉先和冉起半道離了席，舅甥倆一起到了院子裏。

  冉先似有所感，望著天邊的一輪月牙，歎氣。

  做外甥的管不了舅舅的深沉，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冉先：“……如果是從前，我斷然不會讓你獨自去德陽。”

  聞言冉起扭頭看了他一眼，道：“當初的事情，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竟然還有臉說不讓他去德陽。

  冉先的眉頭皺得很深。

  半晌，他才道：“我和你娘都覺得，這是上一輩的事，不該由你來承擔。”

  冉起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你不說，有別人會說？”

  聞言冉先一愣。

  “你那被休下堂的媳婦耿氏，每天在我耳邊念叨，說我生父死得不明不白，連罪名都沒有查清楚？”

  那時候耿氏還不知道他娘進宮了，冉先是連家裏人都瞞下了。

  冉起一度以為她是好心，因為她隻在冉起跟前兒說，而且不讓冉起跟別人說。

  她說，他爹死得冤枉，可現在朝中無人敢提，讓冉起長大了以後給他爹報仇。

  她是無心插柳，小小的冉起卻因為她這句話，從小就用功讀書習武。因為他自己腦補過，他爹被冤死，是因為陛下想霸占他娘。

  其實他現在想想，耿氏隻是為了給他添堵而已，要提醒他，像他這種人人都該避之而不及的罪臣之子，隻有她才敢收留撫養。

  事實證明，耿氏是很成功的。有很長一段時間，冉起對她感激涕零。但冉起最後把自己給學成了一個武狀元，是她沒想到的。

  冉先一時無言以對，他隻能惱道：“我怎麽知道她會做出這種事兒！”

  冉起冷笑了一聲，道：“我以後教小離，絕不像你們一樣。還說什麽不讓我一個人去德陽，也不想想，你們是不是能兜住事兒！”

  這死孩子……

  冉先隻能深吸了一口氣，道：“耿氏做了萬惡，唯獨做了一件大好事，就是早早給你娶了顏氏回來。不然你這德行，一輩子娶不上媳婦。”

  聞言冉先回頭看了一眼，看見正和人把酒言歡的顏清妤，倒是笑了笑，道：“我媳婦嫁給我是天意，誰也謝不著。”

  冉先無奈，隻能囑咐了他幾句，到德陽以後萬事小心雲雲。

  冉起隻道：“別的倒罷了，就是太子非要跟著我們一起去。我看搞不好這次想要興風作浪的主謀就是他。你與其囑咐我，不如自己在京城多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