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妤看皇後不動聲色地把人都支走了，心裏大概也知道是出了事兒。

  她低聲道：“娘娘？”

  皇後板著臉，努力讓她那張無辜可愛的小臉做出嚴厲的樣子，才道：“顏家彈劾你們夫妻倆的事兒，你都聽聽說了？”

  顏清妤一愣，她是真沒想到皇後會為這種事兒特地找她，而且看起來臉色不大好的樣子。

  不過她又一想，又覺得裏頭可能有什麽誤會。

  她試探地道：“知道，和舅舅還有相公都商量過。”

  皇後聽了就懵了，小表情看起來一愣一愣的，道：“和你舅舅？”

  顏清妤點點頭，道：“我母親來我家，讓我相公想辦法給昌宜侯府脫身。我自是拒絕了的，後來我母親威脅我，說要去告我們。我事後說給了舅舅和冉起的。舅舅說，隻要我不被娘家唆擺，其他事兒都不大。”

  皇後傻了眼道：“是為了這件事？”

  顏清妤就道：“確實是為這件事，不知道娘娘是怎麽聽說的。”

  皇後的臉色就有點掛不住了。

  顏清妤察顏觀色，心道，果然，是有人在她跟前兒說了什麽了。

  她心裏這麽想著，臉色倒也沒變。

  不過皇後倒有些坐立難安了起來，連忙道：“你過來坐。”

  顏清妤的肚子都六個多月了，孕相非常明顯，不過她人又不胖，看起來耿顯得肚子突出。

  以往她來，皇後都會趕緊讓她坐下，今天倒是遲了些。

  顏清妤走過去，在離她遠一點的地方坐下了。

  皇後心思敏感，自然感覺到了。

  她連忙道：“這事兒我也是剛聽說的，本朝以孝治天下，也是怕你在娘家的事情上處理不當，被人捏了把柄。”

  顏清妤耐心地聽了，然後道：“是誰跟您說的？”

  皇後眼神閃閃爍爍的，有點不敢說的樣子。

  顏清妤就這麽看著她。

  皇後頓時就像做錯事的孩子，道：“是張賢妃。”

  張賢妃，四公主的生母，剛從淑儀提上來不久。

  她向來膽小怕事，得知了這個消息，升妃之後十分惶恐，緊緊抱住了皇後的大腿。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她也趕緊來告訴了皇後。

  皇後的想法和正常人的想法一樣，就是覺得顏清妤和娘家的關係怎麽會鬧得這麽僵，鬧到娘家都去告她和冉起了。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這不是她的想法，而是大多數人的想法。被父母鬧上公堂，這是極醜的一件事。

  顏清妤皺了皺眉，問她：“陛下沒有和您說起嗎？”

  陛下肯定知道的。

  皇後有些後知後覺，道：“沒說。”

  然後瞬間又低下了頭。

  她了解陛下，陛下不說，肯定因為最近彈劾的折子很多，他沒把這當成一回事，直接壓下去了。

  顏清妤又道：“那為什麽，連娘娘都不知道，按理來說應該膽小怕事，忠厚老實的張賢妃卻知道了呢？”

  皇後思量了一下其中的曲折，又露出了愧疚的表情，她小聲道：“阿妤……”

  婆婆耳根子軟，這確實是個毛病，不然當年不至於被耿氏和她奶娘給拿捏住了。

  說實話，剛開始顏清妤是有點生氣的。

  但她這人心也大，轉念想了想，也不能指望人人都是她肚子裏的蛔蟲，馬上就明白了一切，最終也隻能無奈地歎了一聲。

  皇後身處的環境實在太複雜，嘉孝帝又把她保護得太好，她這裏確實難免出紕漏。

  聽她歎氣，皇後更愧疚了，想拉她的手，又怯怯地縮了回去，道：“我本來想罵你的，幸好還沒有。”

  顏清妤看她這樣都樂了，道：“娘娘，沒事兒。”

  雖說婆婆耳根子軟，但好在她是一心向著兒子的。

  皇後自己腦補了一會兒，又傷心地道：“你為了起哥兒，連自己的娘家都不要了，我還聽別人亂說，還想罵你。阿妤，我對不起你……”

  顏清妤：“……”

  真不是為了冉起才不要的，不過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

  眼看皇後要把自己給腦補地傷心死了，連眼眶都紅了，顏清妤連忙道：“娘娘，去禦書房吧？小離還在等呢。”

  皇後隻得又把眼淚給憋了回去。

  她道：“你不生我的氣吧？”

  顏清妤說：“沒有。”

  皇後道：“我不信，你分明就是生氣了，剛才都不肯坐過來。”

  顏清妤心想，那您也沒有馬上讓我坐啊。

  但看皇後這個樣子，她隻好道：“剛開始有一點點，不過現在不生氣了。”

  皇後看起來似乎將信將疑，道：“真的？”

  顏清妤都無奈了，耐心地道：“娘，這事兒也賴我，我應該第一時間進宮告訴您的。”

  確實是這樣，沒的讓別人嘴快先說了。

  得虧著皇後的第一反應是把她叫進宮去問，沒有做什麽奇怪的事兒。

  不過，張賢妃這廝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果然，之前都說這貨膽小老實，原來都是假的，她不是真老實，她隻是沒機會。現在有一點兒機會了，就開始作妖了。

  這事兒解釋清楚了，皇後就問她：“要不要和我一起禦書房看小離？”

  顏清妤連忙道：“我想去看看我相公。”

  皇後瞬間就笑得像朵花似的，兒子和兒媳婦感情好，她當然高興。

  ……

  顏清妤從椒房殿退了出來，宮人已經給她準備好了步輦。

  她抬頭一看，發現四公主華萱正帶著人站在不遠處，正期期艾艾地看著她。

  “……臣見過四公主。”她道。

  華萱公主連忙上前把她扶了起來，有些歉意地笑了笑，道：“娘娘責備你了？”

  顏清妤：“……”

  華萱公主似乎認定了她一定是被責備了，就安慰她道：“沒事兒的，娘娘說你兩句，可她還是疼你的。”

  當然…… 我婆婆是疼我們的。

  顏清妤隻是笑了笑，道：“多謝公主關心。”

  華萱公主又道：“這事兒是我母妃跟娘娘說的，你也別怪我們，我母妃是覺得，外頭已經鬧得那樣，得提前讓娘娘知道，總比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好。”

  顏清妤詫異地笑了起來，道：“是，沒想到公主殿下很關心我們。”

  直到她上了步輦走了，華萱公主都沒琢磨出來她那個表情到底是什麽意思。

  眼看她的步輦遠去了，華萱公主抿了抿唇，眼神變得有些深邃。

  太子哥哥說得對，她的心思不好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