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聖旨就這麽擺在那，其中肯定有一份寫著要立清王為太子。

  但對於貴妃，淑妃，陛下沒說要怎麽安排。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麽藥，隻有冉貴妃，愣愣地看著那些聖旨，又扭過頭去看看他。

  嘉孝帝沒有看她，而是耐心地等著清王做決定。

  淑妃惶恐，求助地看著清王。

  最終，清王向前了一步，道：“兒臣…… 兒臣，願為父皇分憂。”

  嘉孝帝似乎甚滿意，道：“跪下。”

  清王跪下了。

  嘉孝帝道：“貴妃，過來。”

  安縣主早就不哭了，此時瞪著一雙淚眼婆娑的眼睛，血液裏有些蠢蠢欲動的興奮。

  這時候，她連忙從貴妃身前直起身子，小心扶了貴妃。

  冉貴妃不願意過去。

  嘉孝帝耐心地道：“到清王跟前兒去。”

  末了他還補充了一句：“這是聖旨。”

  冉貴妃終於慢慢走了過去。

  清王抬頭看了她一眼。

  嘉孝帝道：“叫母後。”

  冉起：“？？？”

  他剛扭過頭，道：“陛下，這不行……”

  虞淑妃已經尖叫了起來，道：“陛下，陛下！您不能這樣！臣妾，臣妾才是他的母親啊！”

  她狀如瘋魔，張牙舞爪。

  胡鳳儀立刻上前把她拉住了。

  冉先反手擋住了還在發愣的長公主。

  虞淑妃瘋了那般尖叫：“兒子，你不能叫！你不能叫她！母妃不準你叫！不準！”

  嘉孝帝的聲音冷靜得甚至殘酷：“朕不逼你，你自己想清楚了。穆侯南疆兵敗，他在本朝的地位也無人可撼動。朕會立貴妃為後，一力扶持冉氏到底。”

  冉貴妃驚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他。

  他始終沒有看貴妃，而是繼續對清王：“現在在朝臣心目中，你是能平南疆的大英雄，朕，就讓你坐實了這個英雄之名，如何？”

  清王萬萬沒想到，他機關算盡，竟然…… 會在這個時候被父皇再次捏住了脖頸。

  他抓住貴妃隱瞞有孕，冉先又兵敗南疆這一有利時機，煽動他的兄弟們回朝。他以為父皇必定措手不及，因為獨寵十幾年的貴妃突然有孕，勢必打破諸成年皇子多年以來的平衡。

  他算計好了，四方兵禍，若冉氏再被彈劾，朝廷將無兵可用，再掀奪嫡之亂，父皇必定憂心。

  就在今天以前，他以為他父皇為了抑製諸皇子，隻有兩條路可選。

  一是廢了貴妃，確保貴妃的孩子退出奪嫡之爭，以安撫諸皇子，保住冉氏。二就是兒女情長，為保他心愛的女人，放任奪嫡大戰在他占盡優勢的時候展開。

  明明，他應該已經打算好了，要廢貴妃……

  沒想到他還有第三個選擇，那就是…… 繞過奪嫡之爭，並立貴妃為後！

  父皇壓下了被他算計的憤怒，立他為儲，還送他強勢的冉氏做母族。

  其實說白了，是要他從此與冉家綁在一起。

  他作為太子，將成為父皇手中的一步棋，踏上血腥的誅伐諸兄弟之路，為冉貴妃肚子裏的孩子保駕護航，扶冉家再回巔峰。

  他的母妃被犧牲掉了，還不知道會落得個什麽下場。

  可他沒得選……

  在虞淑妃的哭聲和尖叫聲中，他把頭用力磕了下去，含淚道：“母後！”

  虞淑妃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幾乎要軟下去。

  “母妃！”

  耳畔似乎傳來她女兒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虞淑妃精神已經開始恍惚，她突然明白了陛下為什麽一直強調，要等她壽宴後再說這件事。

  原來這是陛下最後的仁慈，因為她此生，恐怕要斷送於今日了。

  “不…… 我不認…… 後位是我的，我才是元配太子妃，我的兒子是太子…… ”

  她開始瘋癲起來，想要衝過去拉清王，一邊破口大罵：“你這個狼崽子！不許你跪她！你給我起來！給我起來！”

  恐她傷著貴妃，胡鳳儀是用了死力氣上前把她拖住。

  “陛下！”胡鳳儀有些焦躁地詢問君上的意思。

  嘉孝帝點了點頭。

  胡鳳儀連忙大喊：“來人！”

  禦書房外迅速衝入兩個太監，把虞淑妃按住，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她嘴裏還在嚷著：“太子救我！”

  胡鳳儀趕緊把手裏的帕子塞進她嘴裏，還差點被她咬了一口。

  虞淑妃終於被製服了，按壓在地上，動彈不得，隻能從嘴裏發出一點咽嗚的哭聲。

  期間華濃長公主已經嚇瘋了，躲在一邊瑟瑟發抖，動也不敢動。

  清王趴在地上，雙手緊緊攥成拳，背脊微微發顫。

  嘉孝帝道：“顧卿。”

  叫了兩聲才有回應。

  顧硯濃頂著熬了三天兩夜的黑眼圈，打了個哈欠，道：“淑妃虞氏，收買醫女楚華，蠱惑謀害貴妃，罪證確鑿。依本朝令，以下犯上者，視為不尊，請陛下裁度。”

  這個時候，是不是死證都不重要了，淑妃注定要下去了。

  嘉孝帝道：“仗責三十，降為才人。拖下去吧。”

  “是。”

  “母妃……母妃！”

  華濃長公主這下反應過來了，眼見母親被人拖了出去，追了兩步。

  她幾乎絕望，回來抓住清王，一邊哭一邊道：“你說話啊！她是你娘！生你養你的娘！你怎麽能這麽狠心，這麽狠心啊！”

  清王一動也不動，由她拉扯。

  華濃長公主打累了，癱在地上無助地痛哭了起來。

  冉貴妃俯身把清王扶了起來。

  看著他通紅的眼眶，她歎了一聲。

  “恭喜太子，求仁得仁。”

  ……

  那天聲勢浩大的淑妃壽宴說散就散了，壓根沒舉辦下去。

  原本風光無限的虞淑妃一夜之間被貶為才人，還被拖出禦書房打了個半死，罪名是謀害貴妃。

  她謀害了那個看起來已經失寵了，本該已經成昨日黃花的貴妃。

  立後的聖旨還沒下，先下了立儲的聖旨。

  嘉孝帝留冉先舅甥和新太子在禦書房說話。

  冉起拒絕了。

  沒錯…… 他拒絕了。

  嘉孝帝當時還有點懵，扭頭道：“你說什麽？”

  冉起道：“臣告退。”

  嘉孝帝呆滯了一會兒，然後還是道：“去吧。”

  冉起也沒二話，趕緊帶上還沒反應過來的顏清妤，就從禦書房告退了。

  顏清妤有點莫名其妙，跟著他匆匆出了禦書房。

  冉起吩咐跟出來的安縣主：“你去宮外，留著車等我們。”

  直到跟著他到了椒房殿，把小離和老夫人一起都偷了出來，才反應過來。

  冉起罵道：“那倆都是瘋子，我們不陪他們玩了。”

  小離趴在冉起肩膀上，顏清妤和老太太身邊的黃媽媽扶著老太太，五個人健步如飛地離開了今晚風起雲湧的宮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