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看見顏清妤是高興的。

  她撐起身子下了床，旁邊的楚華立刻拿了袍子來給她披上，她也不在意，順手就先把兒媳婦扶了起來。

  “今天怎麽這麽早就進宮了？”貴妃問。

  顏清妤：“……”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主要是因為她不知道貴妃已經把君上攆走了，隨時都有空。

  貴妃倒也沒有強迫她一定要給出一個答案，而是把她拉到一邊坐下，道：“楚華，你來給她把把脈。”

  那楚華走上前來，也沒有打量顏清妤，直接跪在她腳邊給她把脈。

  貴妃就道：“這是京裏最有名的醫女，醫術很好的。”

  顏清妤垂了垂眸子，笑道：“倒是聽過楚醫女的大名。”

  貴妃奇道：“你在哪裏聽說的？”

  顏清妤抬頭看了楚華一眼，道：“在大理寺。聽說，穆侯夫人曾從她手裏購入過心枯散。”

  她仔細觀察楚華的臉色，卻見她依然垂眸耐心聽脈，似乎完全不受她幹擾。

  得，好定力。

  反而是貴妃有些尷尬，道：“她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在兒媳婦麵前，她總有些緊張，過了一會兒又開始自己找補，道：“京中那些世家侯門，裏麵的醃臢事兒實在太多。”

  顏清妤笑了笑，道：“娘娘，您用什麽人，臣不會追問的。”

  她是故意這麽說的。

  果然，一直不動如山的楚華，此時就抬頭看了她一眼。

  此人常年浸淫於諸權貴世家，看人臉色隻是基本技能。

  她此時就在想，貴妃用人，連君上都無法幹涉，為什麽要向這個下官之婦解釋這麽多？

  很快，她收斂心神，退後了一步，道：“回娘娘的話，夫人身體康健，胎象平穩。”

  貴妃大喜，道：“這就好，這就好。”

  顏清妤也笑了笑，道：“有勞楚大夫。”

  貴妃想同她說話，結果發現她一直盯著楚華。

  恐她不習慣有外人在身邊，貴妃連忙道：“楚華，你先下去吧。”

  楚華愕然，但還是笑了笑，低頭應了個是，先退了出去。

  胡寶林和她一塊兒被打發了出去，兩人在內殿門口遇上，四目相對，瞬間火光四濺。

  楚華冷笑了一聲，道：“看來寶林是找到幫手了。”

  她欲打探一二，畢竟她在宮中也有一陣子了，從未見過任何人能左右貴妃的心意。

  貴妃雖然柔弱，但卻以柔克剛，實際上連陛下都讓她三分。

  今天出現的這一位，又是怎麽回事？

  胡寶林笑了笑，道：“楚大夫，這就上臉了可不好。”

  楚華被她將了一下，倒也不惱，反而道：“自比不得寶林，在這宮中浸淫許久，早已經練就了一番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可是，這又有什麽用呢？你現在不說，貴妃也會說給我。”

  胡寶林微微眯起了眼睛。

  ……

  “娘娘和相公的事，還是不要說給那個楚華好。”

  內殿，顏清妤提醒冉貴妃。

  貴妃有些愕然，道：“我倒是，還未提起。不過，我是打算把她留在身邊做醫女的，以後早晚，都要讓她知道。”

  顏清妤堅持道：“娘娘不要說。”

  冉貴妃隻好道：“我可以聽你的，但，這又是為何？”

  顏清妤道：“此人心術不正，我不放心。”

  她若是擺事實，講道理，貴妃未必聽得進去。

  可她說“我不放心”，貴妃的臉色就緩和了一下。

  她道：“好，那我聽你的，暫時不說。”

  顏清妤想了想，覺得也行。

  她就道：“其實，幾天前，我相公回來說起，說您好像是病了。我原打算趕緊來瞧您，沒想到舅舅倒讓我先陪相公去十安交接。”

  冉貴妃聽了就很驚喜，道：“起哥兒，他說的嗎？”

  顏清妤其實有些汗顏，她也不想利用婆婆的情感弱點來達成目的。

  可照胡寶林說的，都鬧成那樣了，恐怕不下點猛藥，她未必肯說實話。

  於是她又道：“嗯，相公說您看著精神不大好，好像是病了。可後來他又問我，是不是因為您有腰疾，久坐不動，不消食……”

  冉貴妃聽了就笑出了聲，道：“他是問，我是不是吃飽了撐的吧？”

  顏清妤有點尷尬地笑了笑，點點頭。

  貴妃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笑道：“難為他能注意到。”

  顏清妤就跪了下來，小聲道：“娘娘。”

  冉貴妃一愣：“怎麽了？”

  顏清妤道：“我回去是要給相公說的。”

  冉貴妃皺了皺眉，道：“胡寶林跟你說了什麽麽？”

  顏清妤沒什麽好隱瞞的，她們既是婆媳又是盟友，如今情況不明朗，就不要互相猜忌，和盤托出較好。

  何況顏清妤是個膽子大的，她是帶著質問婆婆的目的來。

  最多，就是婆婆待會兒會編個謊話騙她，她再想想辦法就是。

  聽她說完了，貴妃隱隱有些怒容。

  她道：“……盡使出這種手段，想用晚輩來牽製我了!”

  顏清妤連忙道：“娘娘！娘……”

  貴妃微微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你叫我什麽？”

  顏清妤抓住她的手，道：“娘，您有什麽事，萬萬要同我商量。便是你覺得我不行，我去請舅舅來。”

  冉貴妃愣了愣，還是不說話。

  顏清妤有些急切地道：“您要是不說，我怎麽去跟相公回話呢？我說您把那聲名狼藉的醫女留在身邊，而且性情大變？這事兒我肯定要說給舅舅的。”

  冉貴妃連忙道：“不行，你不能告訴你舅舅……”

  顏清妤見拿到她痛處了，連忙道：“不說怎麽行！舅舅如今這般處境，若是您再出了什麽事，您讓他怎麽活！”

  冉貴妃要被她說得崩潰了，急道：“不能說，反正你不能說給他…… ”

  “那，您告訴我啊”，顏清妤懇切地道，“我是您的兒媳婦，是小離的娘啊。您跟我商量，我肯定都聽您吩咐的。”

  冉貴妃的臉色微變。

  半晌，她才道：“阿妤，我……”

  顏清妤站了起來，把耳朵湊了過去。

  卻聽她在她耳邊說了一個天雷般的消息。

  “我有了。”冉貴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