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妤陪冉先去給林老將軍上了香，然後請他到麒麟院坐。

  冉先目前的處境很不好，他妻子是殺死次媳的嫌疑人，兩個兒子涉及了重案，被拘在昭獄。

  不過他麵上看不出來，他更沒有提起此事，反而問了顏清妤一些他們夫妻倆的事兒。

  聽說她已經在京城買了房，他有些驚訝，道：“怎麽買在朱雀坊？”

  顏清妤道：“就現在我們夫妻倆的處境來說，朱雀坊比較合適。”

  冉先道：“錢不湊手？”

  他倒是已經知道，顏清妤當年是兩手空空離開京城的，這幾年在十安估計也攢不下多少錢。冉起來之前也在十安任職，時間不長，也攢不下多少錢。

  “若是錢不湊手，我可以先給你們墊出來。”他道。

  顏清妤道：“這倒是不用…… 朱雀坊那房子，挺好。”

  冉先道：“輕車營，估計沒人住在那種地。起哥兒現在是輕車都尉，總不能比下屬住的還差。”

  顏清妤道：“冉起說不攀比，過我們自己的日子就好。”

  聞言冉先有些驚訝，後又笑道：“對了，年輕一輩的才俊，有出息些的，都很有想法。大理寺少卿顧大人也住在朱雀坊吧？”

  顏清妤笑道：“還有督查院的副都禦使郭閔，也住在附近。”

  冉先聽了也笑了，道：“沒想到他們倒又湊到一塊兒了。”

  顏青妤給他續了茶。

  他倆坐著聊了會天，不外乎就是家長裏短。

  冉先耐心的問了他們以後過日子的打算，後就道：“挺好，你們夫妻同心，是起哥兒的福氣。”

  這話聽著似乎悵然若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的感悟。

  不過想想，他為國為民征戰半生，結果回過頭來落了這麽個下場，也確實挺慘的。

  顏清妤記得，冉貴妃和他的關係就很不錯。

  冉貴妃曾說過，她懷著冉起的時候，遭夫家貴妾陷害落水，後來隻能臥床養胎。那時候冉先還沒有頻繁出征，竟派自己府中的府兵守在妹子的門前保護她。

  這乍看之下沒什麽，但是京城權貴圈子水深，他插手妹妹的家事明顯是有些僭越的，估計當時也是在京中惹來了不少議論。

  這個男人可以連麵子都不要，也不怕人家在背後議論，果斷出手保護自己的親妹妹。做這種事，在這個時代比後世要艱難得多。

  他應該是個挺看重家人的人。隻是奈何無暇打理家務，剛從邊關死裏逃生回來，家裏就成了這個樣子。

  倆人說著閑話，冉起就下值回來了。

  他早聽人自己的舅父今天過來，因此就匆匆直奔麒麟院。

  舅甥倆打了個照麵，彼此的神情都很自然。

  冉起道：“身子好些了？”

  冉先道：“就那樣吧，將養著就是了。”

  顏清妤就讓開了位置，對冉起道：“你坐這兒吧。”

  冉起倒也沒跟她客氣，直接道：“他今天留下來吃飯，你看著安排。”

  顏清妤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冉先一眼。

  冉先頗為無奈，道：“那就留下來蹭一頓飯吧。”

  顏清妤失笑。

  安縣主已經把府裏上下打掃幹淨，派了一個婆子過來專門伺候麒麟院的小廚房。

  她原本還想給顏清妤兩個丫鬟，結果那兩小丫鬟到這第二天就被冉起給打發走了。

  冉起的原話就是：“那兩個小丫頭片子看起來妖裏妖氣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有的時候他也保守的驚人。

  顏清妤去小廚房了。

  冉起就單刀直入，對冉先道：“清王去過了嗎？”

  “來了”，冉先神色淡淡，“說是讓我來找你商量南疆的事兒。”

  冉起立刻就道：“反正我是不願意去，誰愛去誰去，我要留在京城等我媳婦生孩子。”

  聞言冉先瞪了他一眼：“家國大事，豈可兒戲！”

  “您倒是不兒戲呢，結果現在怎麽著，後院起火了吧？”

  冉先氣的就背過身去。

  冉起又道：“您說咱們偌大的一個國門，不能就指著咱們舅甥兩個啊！我是不願意像您一樣，半生戎馬，我還是要顧著家的。”

  “……你小子到底有完沒完？”

  竟然又戳他痛處！

  冉起道：“我都盤算好了。您最了解南疆那邊的情況，咱們舅甥兩個好好合計合計，商量商量戰術，來個遙控邊關吧！”

  冉先吃驚地道：“你怎麽會有這麽荒謬的想法？古語有言，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是因為戰場上瞬息萬變，何來遙控之說？”

  聞言冉起就道：“舅舅，您在南疆耗了這麽些年，對那邊已經了若指掌了。現在身體壞了，不能去了，您就甘心？”

  冉先：“……”

  那自然不甘心。

  冉起用手蘸了茶水，在石桌上寫寫畫畫，一邊道：“南疆，彈丸之地，這幾年頻繁騷擾我朝邊境，不過是幾個大點的越族部落聯盟。”

  冉先道：“越民悍且蠻，十分難纏。”

  “再難纏也不該把您拖住。”

  冉起對自己的舅舅還是有信心的。

  若論兵法，本朝無人可望其項背，他的作戰風格穩健，總是謀定而後動，一發必製敵。

  能把他拖成這樣，光靠什麽悍勇，是不管用的。

  冉先道：“越兵分散，又習慣叢林作戰，十分靈活。加之南疆地域複雜，多見毒蟲、瘴氣、 沼澤。當地越人總能加以利用，令我軍數度在大勝在即時功虧一簣。”

  他歎了一聲，又道：“這兩年，南疆氣候也多變，也是天不助我。”

  冉起道：“您輸在輕敵了。早先誰也沒想到，漠北那些茹毛飲血的蠻民都叫您打退了好幾次，誰知道會栽在這兒。”

  冉先回憶了起來，喃喃道：“許多將士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死於蟲咬和瘴氣…… 若是能提早摸清楚當地的情況，做足了準備，也不止於此。”

  “那就是了”，冉起道，“再規整一下補給線，隨時補給藥品和裝備。”

  冉先有些被他說動了，道：“這次倒也帶回來不少南疆本地的戰俘，總能打服一兩個，告訴我們更多南疆的詭秘之事。”

  舅甥倆對視了一眼。

  冉起道：“今天您就留下來別回去了，咱們倆好好合計合計，明天我倆一起進宮麵聖，讓陛下給咱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