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先有點懵。

  首先冉起媳婦懷孕他是知道的，但是家書裏沒有提到生了男孩還是女孩，他心裏掛念，隻不過心係戰場，所以也沒顧得上。

  然後，冉起出獄了，為什麽會跑到十安去做校尉？

  他心裏有萬般困惑，卻也不好現在問。

  少頃，他跟著貴妃一起回了椒房殿去給母親請安。

  母親神誌依然不清明，不過精神很好，看著榮光華發。

  老夫人倒不認得他，看到他隻抬了抬眼皮，道：“哦，你來了。”

  其實她不知道這是自己出征，九死一生剛回來的兒子，隻覺得看起來有點眼熟，默認了是自己的熟人。

  冉先難免有些心酸，上前跪在她跟前兒，道：“母親。”

  說著還想去握老母親的手。

  老夫人用力把手抽了回來，道：“你別拉我啊，我和我大兄弟玩呢。”

  大兄弟？

  母親眼前擺著一個巨大的沙盤。

  老夫人呼喚道：“大兄弟！大兄弟你去哪兒了？”

  少頃，一個穿著大紅小襖子的小女娃從沙盤底下鑽了出來。

  她扭頭看到冉先，嚇了一跳，道：“你是誰啊？”

  冉先愣住。

  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冉起的姑娘……

  因為這小姑娘，神態和小時候的冉起一模一樣，桀驁不馴，眸光清亮。

  小離看著這大叔，竟然馬上就走過去，站在他跟前兒，笑嘻嘻地道：“你真好看。”

  冉先：“……”

  冉貴妃：“……”

  嘉孝帝皺眉道：“小離。”

  小離眼裏完全沒有他了，親熱地拉住冉先的一根手指，笑道：“你長得和愛哭包一樣好看。”

  愛哭包？

  冉貴妃尷尬地道：“愛哭包是我。”

  冉先頓時忍俊不禁。

  他們兄妹倆長得確實很像，冉先年輕的時候也是京城著名的美男子。

  隻不過他行伍出身，經常操練，風吹日曬的，又身材高大，不顯得陰柔，反而十分俊朗。這些年雖然在戰場磋磨，難免滿臉風霜，但因為底子太好，還是入了小離的美男子標準。

  “我是愛哭包的大哥。”

  小離正笑著呢，突然黑了臉，試探問：“你是那個凶婆娘的丈夫麽？”

  凶婆娘？？？

  冉貴妃有點尷尬，道：“小離別這樣，他是你舅爺。”

  嘉孝帝湊過去，道：“還是阿祖好吧？”

  小離琢磨了一下，這個舅爺爺……

  她立刻撒開手，跑向了嘉孝帝，道：“長得好看也沒用！”

  嘉孝帝不明顯地笑了一下。

  冉先莫名其妙地看向冉貴妃。

  冉貴妃欲言又止，最終道：“說來話長。我待會兒慢慢說給兄長。”

  ……

  忠勇侯府。

  張勇他們已經在府裏安置下來了。

  安縣主前頭才和他們說了萬事有她，後腳就找到了麒麟院。

  然後，就一直在來回踱步，看樣子還是十分不踏實。

  顏清妤打發冉起帶著郭閔去加緊盤一盤這兩個案子。

  看著安縣主來回溜達了好多圈，她終於忍無可忍，道：“你坐下。”

  安縣主坐了一下，然後立刻就跟屁股長刺一樣蹦了起來。

  她道：“不知道穆侯進宮和陛下說了什麽…… ”

  顏清妤有些無奈，道：“他一直出征在外，什麽都不知道，怎麽給陛下說？就算要說，也是陛下和貴妃說給他。”

  安縣主皺眉道：“那他自然要百般狡辯，來保自己兩個兒子的性命。”

  全京城都知道她最近張羅著林夕那案子，宮裏的態度是默許，但並不代表就是支持。

  不管怎麽說，冉文和冉英是穆侯的親兒子，這犯的是死罪啊，做父親的焉能不保？

  她焦躁了一會兒，突然自己坐下來了。

  “聽說穆侯是兵敗回朝，這些年又花了國庫不少錢，想來在陛下跟前也不如當年了。”

  顏清妤皺了皺眉，道：“聽說是因病被召回的。”

  其實她對這個舅父感覺還不錯，隻不過沒有深交，所以不大了解。

  但起碼，她私心裏覺得，冉先不是壞人。

  安縣主道：“對了，陛下突然提了冉起，是不是想讓他接替穆侯出征？”

  顏清妤皺眉，心道，是的。

  安縣主就開始盤算：“如果要起用冉起，那自然最好把他的案子翻了，不讓他留下什麽汙名。到時候我再帶著林家軍投誠，陛下會更看重他。那穆侯就是前浪死在沙灘上，不足為懼！”

  什麽前浪死在沙灘上……

  顏清妤歎了一聲，道：“你別在這兒神神叨叨的，咱們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到時候放手一搏就是了。”

  這件事的起因，是因為冉文給小離下毒，讓冉起勃然大怒，要把這案子翻了，給穆侯府一個教訓。

  發展到現在，倒已經不是因為當初那些恩怨了。

  而是，真正深入到這件事裏，才知道林夕遺孀的處境有多難，昔日輝煌的林家軍有多落魄。而冉起，對這件事，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安縣主盯著她，道：“冉起是長在穆侯身邊的，又一直視穆侯為榜樣。你說，他會不會被穆侯說動，繞過那兩個龜兒子的性命？”

  顏清妤柔聲安撫安縣主：“你放心，我們夫妻誓與你共進退。”

  ……

  當天入夜，冉起才回。

  他對顏清妤道：“後天秋狩，你進宮伴駕，隨侍貴妃。”

  顏清妤聞言有些驚訝，道：“我？進宮？”

  她原本是想跟著安縣主去的，作為她的隨從人員那種。

  冉起點點頭，神色之間有些陰鬱。

  顏清妤感覺到了，連忙起身，道：“你怎麽了？”

  冉起看著他，麵色有些艱難，道：“我見到我舅舅了。”

  顏清妤愣了愣：“怎麽……”

  冉起坐了下來，半晌才道：“他被瘴氣傷了心肺，太醫說，需在家裏調養兩年，而且需忌怒忌悲。”

  顏清妤一時有些不知該說什麽。

  她在他身邊緩緩坐下，道：“那你…… 冉家那兩個兒子，你怎麽打算？”

  冉起道：“我舅舅，這一生做人，無論是對國家對百姓，還是對親眷，都可以說是無愧於心。”

  顏清妤耐心地道：“所以呢？”

  冉起低頭看了她一眼，道：“他一生最大的敗筆就是娶妻不賢，養子不孝。這一點，老子比他強多了。”

  顏清妤：“……”

  二狗你真不是一般的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