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是秋末，天氣早已經冷了，尤其是早晚溫差也大。

  寅中的時辰，連天都沒亮透，隻從天邊翻過來一點魚肚白。

  冉起夫妻起早進宮，顏清妤還不自覺地往他身邊靠，因為實在是有點冷了。

  跟著太監進禦花園的時候，園子裏的白霧茫茫的，可見度不高。

  顏清妤看太監提著燈籠跟個鬼影子似的，忍不住抬頭看了冉起一眼。

  冉起幹脆一把摟住了她。

  她正想說什麽，就看見不遠處有一隊人從側路走了出來。

  太監驚了一下，小聲道：“是淑妃娘娘。二位請避一避。”

  虞淑妃？

  宮妃在禦花園行走很正常，但是令人吃驚的是這小太監的眼神也太好了……

  顏清妤跟著冉起往旁邊避了避，虞淑妃就帶人從他們跟前兒過去了。

  看她步履匆匆，似乎有什麽急事。

  等冉起和顏清妤到了椒房殿外，又碰見她了。

  這冰冷霧重的秋末，她跪在了椒房殿門口。

  顏清妤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了冉起一眼。

  冉起搖搖頭，示意她別管閑事。

  其實顏清妤也沒打算管，她就是有點好奇。

  冉起領著她上前去，給虞淑妃見了禮。

  虞淑妃跪著點了點頭，沒說話。

  他們倆就進了內殿。

  比起外間的冰冷，內殿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進殿之後便能感覺到一陣溫暖。

  殿內點著燈，宮人四處忙碌著。

  夫妻倆到了內殿就分開了，胡寶林帶著顏清妤去見了冉貴妃。

  人還沒進殿，裏頭一個小宮女就衝了出來，神色緊張地道：“娘娘說，小離主子才剛睡下不久，讓小聲些。”

  顏清妤有些哭笑不得，道：“給你們添麻煩了。”

  胡寶林領著她進了門，就看到冉貴妃披散著一頭如墨的長發，身穿栗色寢衣。臉上雖然脂粉未著，卻也無法遮掩她那種充滿靈氣的美貌。

  ……為什麽人家熬夜就是憔悴，她熬了夜，看起來就是慵懶而且有點楚楚可憐？

  冉貴妃看見她，立刻走過來扶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行禮，然後指著不遠處的床給她看。

  小離撅著屁股趴著睡。

  冉貴妃抱怨道：“原本睡得著著的，都怪陛下不好，非要把她翻過來睡。兩人較勁了一宿，她被攪得越來越清明，最後陛下還不是隻能低頭，由她去了。”

  顏清妤一時無話可說，隻好道：“她這孩子……換地方不好睡。”

  這時候胡寶林走過來，道：“娘娘，虞淑妃在外頭跪著。”

  冉貴妃看起來不大在意，道：“由她吧。”

  她拉著顏清妤到旁邊坐，吩咐人請太醫過來，又給她解釋道：“陛下想讓淑妃的兒子去封地，淑妃不肯，這幾天常常來求。”

  顏清妤多了一句嘴，道：“剛才來的路上碰見了。”

  冉貴妃就道：“嚇著你們了？”

  顏清妤尷尬地道：“那倒沒有。”

  宮女端了熱牛乳來，冉貴妃道：“怎麽隻有一份？”

  宮女連忙道：“回娘娘的話，奴婢馬上去準備。”

  冉貴妃把碗放在顏清妤麵前，有些慈愛地道：“你喝吧。”

  顏清妤聞著確實香，便也沒有客氣。

  冉貴妃就給她解釋，道：“虞淑妃的事情你不用管，她看著是很可憐，這麽大冷的天在外頭跪著…… ”

  說著，她對胡寶林道：“對了，你送一對護膝出去吧。”

  胡寶林應了，也就退下了。

  雖然給人送了護膝，她麵上還是淡淡的，道：“這事兒鬧了有幾天了，她前頭是天天來找我哭。眼見沒用，便想要趁著陛下去上朝之前再來求。她以為，當著陛下的麵，我不敢讓她一直跪著的，畢竟她是皇子之母，年紀又不小了。”

  顏清妤耐心地聽了，隻是道：“倒叫您為難。”

  冉貴妃不太在意，揮了揮手，道：“我知道陛下的心意，所以不為難。剩下的，都是她自己的事。”

  還有句話她沒說，這個點兒是她伺候陛下的時候，不用出去招呼那虞淑妃。

  顏清妤喝了牛乳，確實很舒服。這牛乳和外頭的也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麽格外清香。

  冉貴妃見她喜歡，就道：“再喝一碗吧？”

  顏清妤搖搖頭，道：“多謝娘娘美意。來的時候吃過了，也喝不下了。”

  冉貴妃有些遺憾，忍不住就道：“我真想你在我身邊養胎。這牛乳我也不能讓你帶走，每天必須采集新鮮的…… ”

  說著，她竟道：“不然我送頭牛跟你回去吧？”

  顏清妤：“……”

  冉貴妃想到了，就開始美滋滋地展開：“也不用你伺候，我讓伺候牛的人跟你一起回去…… ”

  顏清妤給嚇著了，連忙道：“不用，真的不用，我家也沒有這麽大的地方。”

  聞言冉貴妃倒有些失落，樣子看著挺楚楚可憐，一點兒也不像個外頭還有個人跪著求她的貴妃。

  她道：“你在京城，住在忠勇侯府啊？我聽說，起哥兒想翻案。”

  顏清妤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冉貴妃左右看了看，揮退了下人。

  她小聲道：“陛下的心思我也猜不透，但他聽下頭報了這事兒，倒沒有什麽反應，也沒有說不許。”

  ……這是給她遞消息的意思。

  顏清妤想了想，就主動道：“其實，我相公也想通了，他當初這麽做，確實對不起林家。安縣主…… 林夕的小寡婦，現在處境很不好。”

  冉貴妃耐心地聽著，道：“人也不是他殺的，起哥兒是冤枉的啊，怎麽是他對不起林家了。”

  顏清妤看起來似乎有點猶猶豫豫的，見四下無人，才小聲道：“現在忠勇侯府落在了她母親湖陽郡主的手裏。她母親可不是個好人，最近還被人告了奸殺少女。”

  冉貴妃的手一抖，看樣子，似乎是覺得自己聽錯了。

  “是她父親，還是她母親……”

  顏清妤道：“是她母親，湖陽郡主。聽說會隱藏身份去青樓，而且專門選十歲出頭的小姑娘。我聽顧大人說，都是活活讓糟蹋死的，胸骨都給打折了。這大理寺知道的就有兩個，其中一個是青樓的雛妓，這些年還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小姑娘。”

  冉貴妃勃然變色：“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