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等他們折騰回家，都已經半夜了。

  錦兒扶著安縣主先去歇下，顏清妤給她泡了茶。冉起去煮了一大鍋麵，一大群人吃過了，向初也就帶著人回去了。

  臨睡之前，顏清妤去看過安縣主，見她踏實了些，心裏明白是她已經想通了。

  等回到屋裏，冉起道：“媳婦快過來，難得今晚小離不在。”

  小離不在你想怎麽著……

  你也不能怎麽著。

  顏清妤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脫了外袍睡了過去。

  冉起立刻抱住她親了一口：“不生氣了吧？”

  顏清妤打了個哈欠，搖搖頭，道：“沒有。”

  冉起還是有點惶恐，其實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惶恐什麽。

  像穆侯府這樣的人家，或者該說所有行伍人家的孩子，從小就被教育得要有服從命令的天職。就連耿氏，哪怕是裝的，也都表現得“深明大義”。

  夫殉國，婦殉夫，是他們這樣的人最大的光榮。

  以前都覺得這些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顏清妤剛才的話把他問懵了。

  雖然安宜寧這麽說了，可他還是有點混亂。

  一緊張，他就開始亂來，時不時親她一下，或者掐她一把。

  顏清妤本來都已經昏昏欲睡了，被他這麽一折騰，就完全醒了。

  最後她隻能抓住他的手，無奈地道：“你還睡不睡？我都說了我不生氣了。”

  冉起嘟囔道：“你有……”

  說著又輕輕地咬了咬她的臉。

  顏清妤無奈地道：“冉起。”

  “嗯？”

  “你若是有一天為國而戰，為百姓而戰，我自然深明大義。”

  冉起愣了愣。

  顏清妤轉了個身，道：“但你之前並不是啊，你為了別人的母親別人的兒子拚命而已。”

  冉起：“……”

  他突然翻了個身，生無可戀地癱在了那：“被你說的我好像更蠢了。”

  顏清妤嗤笑：“本來就不聰明。”

  他開始認真琢磨這個問題了，於是顏清妤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

  隔天冉起去上值，安縣主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了身。

  錦兒這丫頭，之前在京城的時候，是伺候小姐的一等丫鬟，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做飯燒火，一概不會。

  好就好在她的態度很好，願意學，手腳也不算笨。

  顏清妤給安縣主煲了銀耳湯，吩咐錦兒看著火，自己先進去看安縣主。

  昨天畢竟怒極攻心吐了血，安縣主今天看起來人也很憔悴。

  顏清妤道：“感覺怎麽樣？”

  安縣主支起身子，道：“錦兒呢？”

  “我吩咐她看著火。”顏清妤去扶她。

  安縣主道：“我這個丫鬟是在府裏長起來的，從小和我在一處，幹些端茶倒水、給主子梳洗打扮的活還行，其他的活是沒幹過，你別嫌棄她。”

  她依稀記得昨晚還是冉起給做的飯，錦兒惶恐地跟著吃了幾口。

  顏清妤道：“這是你們沒教，又不是她偷懶。放心吧，她挺乖巧的。”

  安縣主這才點了點頭。

  她平素就是多心多想，現在她其實也是寄人籬下。

  從顧家出來的時候，她的身體還好，她覺得自己或許沒有這麽羸弱。

  沒想到昨天一刺激，她又變成了這樣。

  若是她自己在這兒也就罷了，再帶個丫鬟來等著伺候，這算怎麽回事呢？

  阿妤自己還懷著身子，冉起都萬分小心伺候著，怎麽舍得她來伺候她們主仆倆。

  所以今天一睜開眼，她就讓錦兒不要守著她了，趕緊去顏清妤那裏看看，能幹的活都幹了。

  這時候錦兒端了銀耳湯過來，笑道：“縣主，這個銀耳真好，熬出來有膠，看著比燕窩都討喜。”

  顏清妤笑道：“還是你有眼光，你主子還說比燕窩差點呢。”

  安縣主傲嬌地輕輕“哼”了一聲：“錦兒你把東西放下吧，再去把廚房收拾了。”

  錦兒笑道：“好嘞，那勞煩冉夫人，幫我瞧著我們家縣主。”

  顏清妤道：“你也別客氣，銀耳羹也喝一碗吧。”

  錦兒愣了愣，連忙道：“呀，那不行的，那要留給我們縣主和冉夫人吃的。”

  顏清妤笑道：“百個大錢一大把，夠你家縣主吃好幾天呢，你客氣什麽？”

  錦兒錯愕地道：“這麽便宜？”

  顏清妤就調侃道：“瞧瞧，咱們縣主府的大丫頭也是不沾煙火氣的。”

  錦兒連忙道：“是，奴婢不懂。不過冉夫人放心，奴婢都會學的。今天買菜，讓奴婢去吧？”

  顏清妤就笑道：“瞧你還當真了呢。不過你要去買菜，就去吧。”

  她把今天要買的幾樣都說了，價錢也告訴了錦兒，就讓她去。

  安縣主道：“你不怕她買回來的不好啊？”

  顏清妤揮了揮手，道：“怎麽都比冉起強。那廝買芋頭，說是小芋頭好吃，專門撿人家的那種又疤又小的，撿了一大袋子回來。”

  安縣主就驕傲地道：“連我都知道，看起來疤疤的小芋頭不好。”

  看來是跟著顧老夫人去買菜鍛煉出來的。

  顏清妤笑了一回。

  錦兒拿了錢，就去買菜了。

  安縣主問顏清妤，道：“冉起和顧山林進京沒有？”

  顏清妤搖搖頭，道：“說是約好明天去。”

  安縣主撐起身子，道：“我，我也想去。”

  顏清妤連忙用手托了她一下，道：“你去幹什麽？”

  “查查李悍的案子”，她道，“我不知道他是為什麽被流放的。還有他的兩個孩子，我想查一查，是怎麽失蹤的。然後，我要查出害死他娘子的凶手。”

  顏清妤道：“先找孩子吧，我想李將軍也是這麽想的。”

  安縣主點點頭，道：“我是一定要為他翻案的，我知道他是被人害了……作為主母，這都是我的責任。”

  “你也不用什麽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攬。”

  想到張勇那個態度，顏清妤也是歎氣。

  少了張勇的幫助，可能取證會麻煩不少。

  但確實……也不好強迫人家。

  “你也不用親自去，回頭冉起他們進京的時候，我讓他給顧大人帶個信。”

  安縣主搖了搖頭，道：“如果可以，我盡量親自去一趟。我想看看李悍的案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