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妤耐心地等安縣主哭了……很久很久。

  直到她肚子打雷似的響了起來。

  安縣主淚眼婆娑地抬起頭，看著後麵那個黑著臉的男人：“阿妤，我覺得他想打我。”

  顏清妤一回頭，看到冉起站在那。

  她道：“你想幹嘛？！給我滾一邊去，都是你造的孽！”

  冉起生氣，但是不敢說，隻能蹂躪身邊的柳條泄憤。

  安縣主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要不是你逞英雄，要不是你長了個狗腦子，我夫君就不會含冤不白，李悍的娘子就不會遭人毒死，李悍的兩個孩子就不會失蹤，張勇也不會恨我入骨……”

  冉起都要氣笑了，道：“和著又全是我的錯了。”

  安縣主“哇”的一大聲，嚇得顏清妤連忙又抬手去打冉起。

  “你不哭啊，我打他，打他就是了。”

  說著還真挺用力地打了冉起的小腿兩下。

  冉起盔甲未換，打下去她自己倒疼得直抽冷氣。

  他又生氣，又心疼，蹲下來給她搓搓手，艱難而認真地道：“我知道我錯了……”

  安縣主把她的手抓回來，道：“阿妤，這種蠢貨你還留著幹什麽？甚至又懷了他的孩子！”

  冉起：“……”

  顏清妤扭頭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讓他忍忍，小安這確實挺崩潰的。

  安縣主找到了發泄口，喋喋不休地就罵了起來：“他也不看看穆侯府都是什麽虎狼，給人白坐了三年牢，媳婦孩子都被攆出京城了，就是他的報應！不說我們家被他害得多慘…… 我以後拿什麽臉去見先夫，他要是問我，為什麽沒有照顧好他的部下，我該怎麽辦啊……”

  說著又“哇哇”大哭了起來。

  冉起惱道：“和著我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您就聰明了……”

  顏清妤連忙捂住了他的嘴。

  安縣主的哭聲一頓，喃喃道：“你說的對，我也是個大傻子，比你強不了多少。”

  冉起頓時就給氣得耳朵都要冒煙。

  他一把拽下他媳婦的手，道：“光在這兒哭有什麽用！”

  安縣主茫然地看著他。

  冉起道：“你要是不能現在就投河死了，你就給我起來，去報仇啊！”

  安縣主還真認真地看了看身後的河水。

  顏清妤嚇了一跳，連忙把她的臉掰回來，道：“你怎麽能這麽想？你不想想，如果你就這麽走了，林夕的冤情怎麽辦？還有，顧老夫人會哭死的。”

  安縣主喃喃道：“我想找張勇，搜集更多的證據。可我現在害怕，我怕把張勇也害得和李悍一樣……”

  冉起站了起來，道：“走，我帶你們去。”

  顏清妤被他順帶給扯了起來，連忙去扶安縣主。

  “你帶我們去幹什麽？”

  冉起道：“去找張勇，然後去他家吃飯。”

  顏清妤：“……您老人家，臉皮還真厚。”

  不過冉起都這麽說了，顏清妤也就尋思著，不如就去見一見那位張將軍吧。

  ……

  張勇家就住在固安，和他媳婦羅氏，還有一個半大的小子住在一起。

  今天他見過安縣主，回來之後也有些吃不下飯。

  他媳婦親自下廚，燒了他愛吃的紅燒肉，他碰了碰，也就放下了。

  羅氏看他這樣，也是歎氣，道：“你這又是咋了？”

  張勇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道：“我今天，見到主母了。”

  羅氏一愣，然後怒氣衝衝地道：“她還有臉來啊？來找你幹什麽！”

  張勇低下了頭，道：“她說，她知道咱們將軍是怎麽死的了，想替將軍翻案。我看她一身布衣，還是十安營的人送過來的，我就把她攆走了。”

  羅氏一時之間心中萬種思緒，坐了下來，才道：“十安營啊……冉將軍是不是在那？”

  張勇點點頭。

  羅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聲道：“你，你怎麽想……”

  張勇有些茫然，道：“我，我不知道。咱們，好容易，才過了一陣子的消停日子……”

  羅氏看了看自己的兒子，他很乖巧，大人不吃了，他也就放下了筷子。

  她就柔聲道：“堂哥兒，吃好了就出去吧。”

  孩子點了點頭，出去了。

  羅氏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才道：“相公，我知道你心裏還是……”

  張勇直接打斷了她，道：“不，我沒有。”

  羅氏一愣。

  張勇神色之間有些黯然，道：“李悍被流放了，我被圈在固安…… 這幾年，連你出去買顆菜的功夫，都有人跟著你。還有咱堂哥兒，到京城晃一圈，就讓人打斷了腿……”

  想起兒子當時的慘狀，羅氏也紅了眼眶。

  張勇搓了搓臉，然後握住她的手，道：“桂娘，我都想好了，下半輩子，我就守著你們母子倆，我們好好過。”

  “可是主母……”

  張勇道：“她是沒有心的人，如果要替咱們將軍伸冤，也不會等到現在了。”

  羅氏想起，小將軍剛下葬的時候，她夫君和李悍等忠勇侯府舊部，為了給小將軍平冤，不顧位卑言輕，四處奔走……

  他們想去求主母做主，怕主母不信，都不敢說是為這事兒，都帶著媳婦，說是去拜年的。

  結果，就在忠勇侯府，被府兵拿下…… 那時候，當著張勇和李悍的麵，羅氏和李夫人曾氏被掌摑一百下。

  李悍和張勇鐵打的漢子，哭得聲嘶力竭，求主母出來相見。

  而她沒有來。

  羅氏是秀才之女，身體羸弱些，挨打之後張勇在家照顧她。

  可李夫人是武將之女，性情剛烈，身體恢複了之後又鬧上了門去。

  等羅氏好了，就聽到消息，說是李夫人被毒死了…… 報了官府，官府說她是誤食了鼠藥。

  從那以後，老張就慫了。

  他守著妻兒，終日惶惶，再不敢提小將軍的事，甚至李悍被栽了個莫須有的罪名，被流放那天，他都沒去送。

  羅氏看著相公，人未語，淚先流。

  “相公……”

  這時候，他們的兒子堂哥兒突然走了進來，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

  堂哥兒道：“爹，娘，有客人。”

  張勇夫婦吃驚地對望了一眼。

  “誰？”

  堂哥兒麵上有一種躍躍欲試的光彩，顯然很興奮，道：“是冉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