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那翡翠姑娘就過來了。

  她抱著把琵琶，看起來年紀很小，應該才剛及笈，臉上的脂粉塗得很厚，也掩不去她麵上的稚氣。

  顏清妤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最拿手的是什麽曲兒？”

  翡翠有些怯，道：“回姑娘的話，《琵琶行》、 《春花秋月夜》，都可以。”

  顏清妤道：“《十麵埋伏》會嗎？”

  翡翠抬頭看了她一眼，道：“會……不過沒有客人喜歡。”

  顏清妤就從安縣主手裏摳出來那一錠金子，朝那姑娘招招手。

  小姑娘愣了愣，摟著琵琶過來了。

  顏清妤把金子給了她。

  她連忙道：“多，多謝夫人。”

  顏清妤小聲道：“這是賞你的。”

  小姑娘微微有些臉紅，抱著琵琶福了福。

  顏清妤笑了笑，道：“回去吧，在那坐著。先彈《琵琶行》，再彈《春花秋月夜》，再彈《十麵埋伏》。”

  小姑娘摟著琵琶退了回去，坐下來開始彈曲兒。很顯然，拿了金子以後她對這兩個奇怪的女客人也少了戒心。

  外頭的龜公聽著裏頭果然響起了彈曲兒的聲音，也放心了，這便離開了。

  安縣主也聽見動靜了，就湊過去小聲道：“你怎麽那麽在行呢？”

  顏清妤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

  這百花樓貴也是有貴的道理的，屋子的裝修風格雅致不俗氣，香味兒恰到好處，顏清妤也不想吐。

  位置是一張紅木美人榻，可以坐著也可以倚著，桌上早就備好了香茶和點心。

  小歌姬彈一曲，唱一曲，嗓子雖還有稚氣，卻清亮甜美，這調調，還真……挺讓人放鬆的。

  她唱一曲，顏清妤就給她一個小金豆，當然，都是從安縣主那裏摳來的。

  “顧大人給我拿藥的時候，還給我帶了不少金子出來。”她是這麽跟顏清妤說的。

  給金子她也很大方，第一個金豆子是顏清妤給的，第二個她就主動給了。

  她大概早就忘了正事兒，脫鞋上了榻，倚在那，笑眯眯地朝人家小姑娘招手。

  翡翠抱著琵琶過來，福了福：“謝夫人賞。”

  顏清妤嘀咕了一聲，道：“這就跟豬跑上了。”

  安縣主不理她，笑著問翡翠：“第一次接客麽？”

  翡翠點點頭。

  安縣主笑道：“碰見我們倆，開心嗎？”

  翡翠真誠地道：“開心。”

  安縣主道：“我也很開心。”

  顏清妤：“……”

  安縣主又對顏清妤道：“這種地方我們應該常來啊。”

  顏清妤有些不解，道：“隻要你願意，什麽樣的女樂不能上門給你彈琴唱曲兒？”

  安縣主道：“不說我這幾年是新寡，就是以前在家的時候，母親管教都是一板一眼的，哪裏會讓我請女樂？再說了……”

  她伸手輕佻地捏了捏小翡翠的下巴，笑道：“再說了，教坊司的女樂也被教得圓滑世故，比不得如初春新桃的佳人呢。”

  翡翠害羞地低下了頭。

  顏清妤：“……你夠了。”

  看她平時老氣橫秋的樣子，怎麽一出了門就像沒見識的二傻子似的？

  估計這會兒，那“顧大人”早就被她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顏清妤有點懷疑，這貨是不是因為自己沒有童年，所以故意忽悠自己帶她出來玩的？

  眼看她還在那跟小翡翠眉來眼去，顏清妤就伸手把人給拉了過來，讓小翡翠在自己身邊坐。

  翡翠瞧著也有些靦腆，道：“夫人。”

  顏清妤慢慢地道：“怎麽那麽小就掛牌了？”

  翡翠已經沒有戒心了，就小聲道：“回夫人的話，我們樓裏都是及笈就掛牌。不過，我們媽媽也會安排的，像我們這樣小的，要麽跟著姐姐們後頭，要麽，選給我們的也是溫柔好相與的客人。”

  顏清妤心想，倒也挺人性化的。

  她又道：“不會受委屈？”

  翡翠笑道：“不會的，夫人，我們媽媽都會安排的。而且，難纏的客人也很少，客人還是很憐香惜玉的。”

  顏清妤又問：“那，你們樓裏，難纏的客人都是什麽樣的？”

  安縣主看了她一眼，明白了。

  難纏……誰有冉起那狗東西難纏。

  果然，翡翠猶豫了一下，就道：“今兒來了四位客人，都是找鸚哥兒姐姐的。”

  她還怕顏清妤不知道，特地解釋了一下，道：“鸚哥兒姐姐是我們的頭牌。”

  安縣主道：“怎麽了呢？”

  翡翠想了想，道：“他們一共來了四個人，而且隻要一個姑娘……”

  安縣主吃驚地笑了起來，道：“這麽小氣？”

  翡翠點點頭，道：“我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四個人才要一個，都說鸚哥兒姐姐要受苦了。不過，因為有一個是姐姐的老主顧，想著會照顧著些。”

  老主顧，那就是郭閔啊。

  成了，這錢沒白花。

  顏清妤反而覺得沒什麽了。

  四個人點一個姑娘……他們能幹什麽啊，不至於這麽沒品。

  翡翠道：“有兩位客人，長得特別好。”

  顏清妤道：“怎麽個好法？”

  “有一個個子高高的，肩膀寬寬的，腿長長的，一雙鳳眼，都不看人的。樣子長得真好，但是都不看人的，乍一看有點凶，可是撞到我了，又小聲給我賠不是。”翡翠說著，有點臉紅。

  安縣主就看了顏清妤一眼。

  顏清妤挑了挑眉，沒說話。

  “還有呢？”她問。

  翡翠又道：“還有一個，皮膚白些，人瘦弱些，眼睛大大的，看人的時候總在笑”，翡翠道，“不過氣勢上和另一個差些。他們倆好像很要好，走路都是肩抵著肩的。”

  ……很要好？

  翡翠紅著臉小聲道：“看著，挺登對。不知道，是不是一對……”

  顏清妤覺得自己被雷劈了。

  安縣主實在沒忍住，剛吃進去的滿嘴糕點都噴出來了，就開始捶桌子狂笑。

  “哈哈哈……”

  顏清妤有點惱：“安宜寧！”

  安縣主笑死了都要：“沒錯，沒錯，是一對……”

  顏清妤：“安宜寧！別笑了！”

  她正想爬過去打她，結果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