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英那邊才剛折騰妥當，人還在大理寺動彈不得。

  大夫說了，雖然現在暫時穩住了，但隨時有髒腑破裂一命嗚呼的風險，所以他必須得留在大理寺養傷。

  這麽危險的情況，耿氏竟然先一步進了宮。

  在進宮的馬車上，顏清妤就對冉起道：“估計是先去給陛下和貴妃上眼藥的。”

  冉起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顏清妤越琢磨這事兒，就越不得勁。

  她道：“旁的倒罷了，隻是我們家小離還在他們手上。若是拿孩子來威脅我們，我們該如何是好？”

  冉起安撫道：“放心吧，相公手上，有殺手鐧。”

  顏清妤驚訝地抬起頭，道：“什麽殺手鐧？”

  冉起鬆了鬆自己的衣領，道：“你且等著看吧。”

  他這個動作，隱隱透著不耐。

  顏清妤記得他把冉英踹個半死之前，也是這樣的。

  她忍不住就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緊扣，道：“你可千萬不要再做那得不償失的事。小離……如今已經離不開你了。”

  冉起聽了就低下頭把臉湊過來，道：“我閨女自是離不開我，那我媳婦呢？”

  顏清妤的目光頓時有些躲閃。

  她有些心煩意亂，饞他身子歸身子，但是要說什麽離不開了，她不敢想也不敢講。

  冉起沒看出來，他反正是個大傻子，還在為剛才那事兒傻樂。

  他摟著媳婦親了一口，笑道：“老夫老妻了，還害羞呢！”

  顏清妤：“……”

  她心想，成親第六年，真正相處也就這段時間，怎麽就成老夫老妻了？

  抬頭看他那一臉傻樣，她又失了和他分辯的興致，心想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隻是，馬蹄已經漸近宮圍，冉起還這幅德行，他說的那個“殺手鐧”，真的靠譜嗎？

  ……

  這次嘉仁帝和冉貴妃是在禦書房接見了耿氏，椒房殿那邊，畢竟還有老太太和孩子在。

  耿氏人已經要哭得厥過去了，冉貴妃為了安慰她，自己也氣得眼淚連連。

  “起哥兒從前雖然跋扈，可從來也沒有這樣的，竟把親表弟給踢成了那樣”，她哽咽道，“陛下，該怎麽問罪就怎麽問罪，我是當沒養過這個兒子了。”

  嘉孝帝能說什麽？不過是拍拍她的手算是安撫。

  耿氏雖然哭，卻也沒有失去理智，一邊強自冷靜下來，一邊道：“娘娘莫要說那樣的話，臣妾向來是把起哥兒當成親生的養。眼下心疼英哥兒也就罷了，更心疼起哥兒啊。他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變得臣妾都不認得臣妾這一手養大的娃了……”

  說著就又捂著臉哭了起來。

  她的悲傷雖不是為冉起，可畢竟一個兒子入了獄，一個兒子重傷在床，也是真情實感。

  冉貴妃含淚道：“嫂子，本宮對不起你……”

  嘉孝帝都有點看不下去了，輕咳了一聲，道：“貴妃。”

  冉貴妃擦了擦眼淚，回到了他身邊，委屈地道：“陛下。”

  嘉孝帝看了耿氏一眼，道：“有句話朕得說在前頭。冉文身為被告，還把大理寺判寺踢成重傷。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人證物證具在。”

  冉貴妃渾身一震，道：“真的是…… 那個孩子，一向溫恩爾雅，知書達理，怎麽能……”

  耿氏連忙道：“陛下，文哥兒最是要臉麵的一個人，竟被那潑婦拖到大理寺去誣告他意圖輕薄弟妹……不是我這個為娘的為他開脫，若是在堂上被人羞辱辱罵，一時情急也是有的啊！”

  然而她雖然自己覺得這個理由找的極好，卻連冉貴妃也沒有說動。

  皆因她的心思都在後宮和內宅，朝廷的事，完全不懂。

  作為今上一生摯愛兼紅顏知己，冉貴妃雖然在自己娘家的事情上比較昏頭，但是卻最是知道嘉孝帝的心意。

  她道：“陛下以法治天下，尤其看重三法司。文哥兒這麽做，就算情有可原，卻也是打了陛下的臉。”

  這是拂了逆鱗了。

  耿氏頓時愣住了。

  聽說文哥兒打的不過就是個判寺……四品的官兒有什麽大不了的？

  但是她雖然不懂這其中的深意，卻能看懂了貴妃的臉色。

  因此她擦了擦眼淚哽咽道：“我們家侯爺常年征戰在外，家裏的幾個孩子都是我帶。如今連長子嫡孫也被我養成了這個樣子，我真是個罪人啊！”

  說著，她又痛哭不止。

  短短的時間她已經把那眼睛都給哭腫了。

  養兒不肖，冉貴妃自覺和她同病相憐，又和她抱頭痛哭了一場。

  嘉孝帝耐心地等了一陣子，隻是那修長的手指不斷的在茶幾上敲擊。

  直到後來胡寶林從側門走了進來，俯身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他微微皺了皺眉，但是很快就鬆開了。

  隨即他親自下了座，扶起了冉貴妃。

  “貴妃不要再哭了，回頭眼睛腫了，朕是要心疼的。”

  冉貴妃傷心不能自已，倚在他懷裏，由他扶著回到了座位。

  耿氏看著他倆離去的背影，一時竟對許她全家富貴的今上也產生了恨意。

  明明是一家人……她兒子不過是踢了一個四品判寺，她這個做姑姑的竟然也不求情。

  既然如此，那就等著瞧吧，你不救我兒子，那我也不讓你兒子好過！

  冉貴妃被嘉孝帝扶回去沒多久，門外就來通傳說是冉起夫婦已經到了。

  “傳。”嘉孝帝道。

  冉貴妃就把臉埋在了他懷裏，似乎已經不願意見自己養下的這個逆子。

  隨著太監的一聲通傳，冉起和顏清妤聯袂進了禦書房。

  冉起是直接從軍營趕過來的，身上還穿著盔甲。

  顏清妤則已經在大理寺換了一身月牙色底子梅花紋的絲袍長裙，這身衣服在京城並不稀罕，普通官家女子也是穿的。隻是和她平時慣做的短打打扮又有些差別。

  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就換了件衣服，人竟然秀麗了不少，和冉起站在一塊，頗有些郎才女貌之感，氣質也十分登對。

  嘉孝帝這是第一次認真打量顏清妤，他皺了皺眉。

  剛才耿氏哭著喊著說著冉起的媳婦又黑又醜，她兒子絕不至於去輕薄她……

  如今看來倒未必呀。

  他正思量著，然後就突然發現冉起正惡狠狠地瞪著他，並且防備地把自己的媳婦往身後藏。

  嘉孝帝:……這個憨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