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家是世襲的爵位，隻是如今朝廷的規矩，世襲是逐代遞減的。

  到他們這一代，混了個縣子，也就是子爵。

  朝廷養著數不盡的這些閑散爵位，各個吃著空餉不做事。顏清妤想過，可能當初開國的時候，為了分這些開國功臣的權。

  如今顏府早衰，已算不得什麽人物。

  住著的是祖上留下的一個六進大院子，卻大半鎖著，滿眼陳磚舊瓦，裏外透露著無錢翻修的窮酸氣息。

  “夫人！二姑娘和二姑爺歸了！”

  方進內院，常媽媽看見她，就連忙回去傳話了。

  少頃，就見顏夫人江氏匆匆忙忙從屋裏出來了。

  她是個不到四十的婦人，相貌平平，衣著卻十分講究，時刻提醒著別人她是侍郎府低嫁過來的貴婦。

  顏家姐妹的顏值其實都是隨了爹，這江氏當初也是慕色下嫁。

  見著冉起，江氏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眼神中有些驚恐。

  倒是冉起，笑著行了個禮：“嶽母大人。”

  顏清妤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不是說病了？”

  江氏這才一秒入戲，捂著胸口，蹙著眉咳了兩聲，道：“你可不要氣我，我這才剛見好了點。”

  顏清妤一時無語。

  冉起笑道：“大姨來說您病得快死了。”

  江氏：“……”

  顏清妤：“？？？”

  冉起又道：“害我媳婦跑斷了腿回來看。如今一見，嶽母氣色也算不錯。”

  江氏敢跟他說什麽，隻是勉強堆起來個笑，道：“小蓮也是關心則亂。她和妤兒不一樣，她是常常回來看我的……”

  冉起又道：“我也是關心嶽母的身子，別好好的倒叫大姨給咒得不行了。”

  江氏有沒有被她寶貝女兒咒得不行了不知道，這會兒卻要給二女婿氣得倒仰。

  但前侍郎千金最多隻是個窩裏橫，看碟下菜的主，怎麽敢惹殺神冉起。

  她這口氣剛提起來，卻始終不敢發出來。

  三年前隻當這殺神已經沒什麽指望了。

  可誰知道他出獄那天，為了找他媳婦，竟還能把顏府攪了個天翻地覆……

  江氏現在想起來還做噩夢。

  她道：“倒沒想到你們夫妻倆這個時候才回來。肚子餓了沒有？常媽媽，去五香坊割些二姑娘愛吃的鹵肉來。”

  常媽媽應了一聲，卻有些為難，道：“錢……照例奴婢先墊著？”

  江氏臉色一變，道：“講究什麽？什麽時候少過你的？”

  常媽媽心裏十分不情願，但終究還是隻能去了。

  江氏請了這夫妻倆進屋去，又把顏清妤提來的桃子給下人拿去分了。

  顏清妤無所謂，這桃子又甜又多汁，吃不著是她的損失。

  江氏看冉起跟一尊大佛似的坐在那，就訕訕道：“二姑爺，陪你嶽父坐一坐去吧？”

  冉起立刻道：“我是行伍的，嶽父是個讀書的，我倆哪說得到一塊兒去。”

  江氏的臉就抽了抽，看向二女兒。

  顏清妤巴不得讓她快把戲給唱了完事兒，擔心冉起在這兒她施展不開。

  她給冉起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趕緊走。

  冉起抱著小離，假裝沒看見。

  顏清妤趁沒人注意，在他腰上狠狠擰了一下。

  冉起：“！”

  他立刻站了起來，道：“我去給嶽父請安。”

  然後就帶著小離出去了。

  顏清妤下意識地低頭笑了一下。

  江氏目送冉起出了門，然後再轉過臉來，臉上的神情就變了。

  她道：“都是孩子的娘了，也不知道害臊，出去讓別人怎麽看你。”

  顏清妤一聽她這麽說就頭大。

  她肯定又要把這點事兒拿出去跟人說叨了。

  若是以前，顏清妤可能就要發火了。

  但現在轉念一想，她又不混京城這個圈子了，愛咋咋。

  “您說您到底咋回事兒？我出京三年也沒聽說過您這兒的動靜，這是出了什麽大事兒，值當你把女兒送來挨打？”

  江氏本來還沒什麽，聽到她說最後一句，那臉就青了，哭道：“你便是妒忌你姐姐過得比你好，也不能把她打成那樣！”

  顏清妤低頭笑了一下，也沒接茬。

  京城第一美人嫁了昌宜侯的幺兒，前頭排著十幾個兄弟，自己還是庶的，做侯夫人是無望了。男人也沒什麽出息，暫時還沒看出前程在哪裏。

  現在毀了容連家也不敢回，怕被丈夫看到會不喜，這種關係已經夠畸形了。

  顏清妤自己過得好不好且不說，但顏清蓮那日子過的，給她一百萬兩金子，她都不換。

  “得得得，她的事兒待會兒再說”，顏清妤打斷了江氏的哭訴，道了，“你就說，你到底把我弄回來想幹什麽吧。”

  江氏剛才還恨她恨得要死，這會兒卻又道：“你是不是從我肚皮裏爬出來的？我想要你回來一趟，就這麽費事？”

  說著正好常媽媽回來了，端著切好的鹵肉回來。

  常媽自己墊的錢，切了攏共不過一盤。

  江氏讓給老爺和二姑爺送去一半下酒，又吩咐廚房再準備些素的來給二姑娘。

  正吩咐得熱鬧，她的小兒子顏清章聞著味兒找了過來。

  “肉！她躲起來吃肉！”

  清章五歲，是江氏的小兒子，也是她的心頭肉，長得白白胖胖的。

  此時就見他拉著奶娘的手，顛顛地跑了進來，指著顏清妤道：“你這個偷肉吃的賊！”

  江氏見了，過來就罵他，道：“你不是吃過了，看看你胖得，一臉的肉！難怪你爹不喜歡你！”

  但轉而又對顏清妤笑道：“清妤啊，你說你吃那麽多肉，長胖了也不好看。不如切一點分了你弟弟？”

  顏清妤是有點驚訝的，沒想到這才幾年的功夫，顏家竟都到了地步了。

  她點點頭，江氏連忙又把為數不多的一點東西撥給了她兒子大半。

  這麽一鬧騰，顏清妤也歇了想打聽的心思。

  雖說從一開始也沒抱希望，但此刻她已經認真地開始想，冉起或許能從她爹顏遊文那打聽些什麽有用的東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