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兩相利害
作者:猶似      更新:2022-05-04 17:18      字數:2096
  萬家主搖搖頭:“已經晚了,如果朝廷沒有頒發國策,我們去向韶懿郡主表忠心,韶懿郡主興許還會接受,但現在,”他又搖了搖頭,臉色不大好看:“國策一下,士紳們的小命,可都捏在韶懿郡主手裏,但凡韶懿郡主不滿意了,一個陽奉陰違的罪名,你說朝廷是相信士紳,還是相主韶懿郡主?老百姓是相信士紳,還是相信韶懿郡主?”

  氣氛又是一沉,幾位家主大為後悔。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萬家主又道:“回家準備錢糧交給李大人,準備多少你們心裏有數,李大人心裏也有數,都爽快些,這些年李大人沒少受我們的好處,李大人時識務,在韶懿郡主跟前有幾分香火麵子,讓他出麵在武穆王跟前美言幾句,也能說得上話。”

  老祖宗說得好,家屯萬擔糧,有糧心不慌,世家大戶哪家糧倉裏頭,不是年年新糧換舊糧。

  哪家有多少糧,李大人心裏跟明鏡似的。

  想要讓李大人出麵說情,四大家至少要讓李大人在武穆王跟前,有說話的底氣,這種事可不能糊弄了去。

  李大人也不傻,錢糧出多了,他去武穆王跟前說情,那是有功。

  出少了,就成了裏外不是人。

  “家裏的婦孺,去在城外辦粥棚賑濟災民,可別再向從前裝樣子,吃人的嘴軟,至少把大麵給做足了,不能給韶懿郡主攻殲的借口。”

  “聽聞韶懿郡主喜歡香藥、奇石,該孝敬的,也要孝敬好了,拿人的手軟,便是不能討好韶懿郡主,該做小低伏,表達的敬重,半點也不能含糊。”

  幾人臉色都不好看。

  萬家主的意思很清楚,出錢出糧又出力,要舍得一身刮,保命要緊。

  ……

  朝廷拿了高祖皇帝做伐,頒發了國策,北境士紳們反應不一,但大抵也都如連城四大家相差不離。

  這一切,都在虞幼窈預料之中。

  朝臣們不會不清楚,讓殷懷璽插手流民安置,形同將鉗製殷懷璽的鐐銬鬆開,放任他自由。

  屆時,殷懷璽在北境隻手遮天,有了擁兵自重的機會。

  殷懷璽在民間名聲極大,也有功高震主的嫌疑。

  但比起殷懷璽擁兵自重,功高震主。

  更可怕的,卻是大批流民發起的大規模暴亂、起義,動搖的是江山社稷,曆史上這樣的例子,屢見不鮮。

  兩相利害,取其輕。

  如今數以千萬的流民,有了活路。

  殷懷璽也不再受製於士紳。

  虞幼窈總算鬆了一口氣,自從來了北境之後,她腦中的算計幾乎一刻也不停。

  初時,在琢磨連城乃至北境的局勢。

  後麵見李大人,字字句句都要仔細斟酌,要一開始就將李大人拿捏住了,但凡有一句話,讓李大人鑽了空子,李大人在區區一介女流,與連城四大家之間,會選擇誰一目了然。

  呈給太後娘娘的折子,既不能表達了幹涉朝綱的賺疑,又要引導太後娘娘,甚至是朝臣們,將解決流民的主意打到了北境頭上。

  給虞氏族裏的信,既不能透露出殷懷璽的野心,還要引導虞閣老,往高祖皇帝頒發強加禦外的國策上麵引。

  無論是太後娘娘,朝臣們,還是虞閣老,都是手握重權的上位者,心機城府也是極厲害,並不是那麽好糊弄。

  以一介女流之身,左右整個朝綱局勢,對虞幼窈來說很難,好做成了。

  第二日,殷懷璽過來尋了虞幼窈。

  一起過來的還有謝景流。

  住在驛站,到底不比家裏,殷懷璽每次找虞幼窈,都要先派人稟了謝老太太。

  謝老太太也知道,殷懷璽和小窈兒,在虞府時,有“表兄”之誼,現在也有“信物”盟約,也不好攔著。

  但謝景流防殷懷璽,就跟防賊一樣。

  但凡殷懷璽尋虞幼窈,總要湊過來盯一盯。

  美曰其名:“莫說你和小窈兒的婚事還沒有正式定下,就算定下來了,也要守規矩,見麵可以,邀約也行,私相授受也可以,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卻是不行。”

  殷懷璽能說什麽?殷懷璽隻能捏著鼻子認。

  這會兒,虞幼窈站在小院裏的一棵老榆樹下,見殷懷璽和三表哥一起過來,指著樹上說:“榆樹開花了,真好。”

  北榆南櫸,在北境幾乎家家戶戶,門前門後都種了榆樹,

  殷懷璽抬頭看樹,榆樹都是先花後葉:“過不了多久,榆葉、榆錢、榆樹皮,就都可以吃了,北境的饑荒,很快就能緩解,不會再有災民餓死。”

  榆樹耐幹旱,在荒漠地區也能存活,北方自古就有“一榆解三旱,家種一棵榆,不怕三年旱”的說法。

  山裏有許多能吃的野菜。

  但榆樹能飽腹,其他野菜卻不行。

  謝景流笑了:“對了,我今兒在外頭打聽了一個消息,有人效仿前朝張文忠公,帶了聚集在京兆城外的二十餘萬流民在來北境的途中,路遇流民則收,遇死者則葬,遇城則隻身入城,一家一家地敲開城中富戶的家門,懇請富戶賑糧,富戶們礙於他的身份、家世、官職,便是再不樂意,總要賑些糧食,他走一路,討一路,願意跟著他的流民,從二十餘萬,達到五十餘萬。”

  “這人是誰?”虞幼窈瞪大了眼睛,張文忠公一生經曆了七代皇帝,辭官歸隱後,朝廷七聘不出。

  後關中大旱,年愈六十的張文忠公出山了,並出任陝西行台中丞。

  他散盡家財,遇民難則賑,遇死者則葬,並且以賑糧補官之言,說服當地的富戶們賑糧。

  後來積勞成疾,逝世於任上。

  死後追諡文忠公,關中百姓哀之如失父母。

  寫下了一首《山坡羊·潼關懷古》,留下了一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千古名句。

  謝景流刷一下打開折扇:“這人你也認識,正是你的族兄虞善德。”

  虞幼窈怔然良久。

  祖母對虞氏族裏心懷怨懟,又一向剛強慣了,與族裏關係也隻一般,她和族裏接觸也是不多,關係比較好的,還是宗長太太和二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