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沃山。

  如今留在平沃山的，都是老弱病殘，還有傷兵。

  軍營裏的軍醫本來就不多，一下子多了這麽多的傷兵，軍中的軍醫根本就看不過來。所以，仲景隻能安排重傷的人先治療，輕傷的隻能延後。

  很多重傷的士兵在等待救治的過程中死亡，也有很多輕傷的士兵，如果救治及時，興許能留住一條性命。但都因為軍醫人手不夠，硬生生拖成重傷，有的熬不住死了，有的雖然熬過來了，卻必須截肢保命。

  “仲先生，又有重傷的士兵沒有熬住……”李軍醫掀開帳篷的門簾，從外麵走了進來。

  原本軍營裏是有四個軍醫的，大軍去了武山，營中軍醫跟著去了兩個，一大半的醫童被帶走。留在平沃山軍營的，隻有這位李軍醫和仲景。

  而留下的醫童並不多，十個人。仲景和李軍醫，每人分了五個醫童，每天忙得好像陀螺似得，還是阻止不了越來越多的受傷士兵死去。

  兩個多月前的戰事，實在是太慘了。

  三萬人受傷，即便軍中所有軍醫盡了全力，每天都在救人，依舊無法在兩個多月的時間，將三萬人的傷都治好。

  兩個多月的時間，三萬受傷的士兵，重傷不治的，就有五千人死去了。

  之前四個軍醫一起拚命救人，也才救下不到三千人。而這三千人裏麵，還有重傷反反複複，情況惡化的，也需要大夫處理。

  這三千人，都是重傷留住性命的。而哪些熬不住的重傷士兵，都已經去了閻羅殿報道了。

  雖然這期間，有許多輕傷的士兵，自己簡單包紮，傷口都已經愈合了。但也有一些，不嚴重，卻拖成了重傷的。

  所以，仲景和李軍醫依舊很忙，至少還有一萬人，等待著他們救治。而救治不及時的士兵，每天都在死去。仲景和李軍醫從一開始的心急救人，已經到了如今聽見士兵死去，變得神情麻木起來……

  “也不知道武山那邊，現在情況如何了！”李軍醫歎息一聲，“若是再打了敗仗，我們也有心無力了。”

  兩個多月的時間，仲景和李軍醫已經瘦得不成人形。這種高強的工作狀態下，即便他們是大夫，身體也吃不消了。

  “盡人事，聽天命吧！”仲景原本俊逸的五官已經瘦得脫了形，失去了從前俊逸的美感，整個人看起來，仿佛一陣風就要吹跑了似的。

  這時，有士兵進來稟報，“仲先生，軍營外有一個自稱是大夫的女子求見。”

  聞言，仲景和李軍醫麵上均是一喜。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他們不是沒有在外麵招大夫入軍醫。但是，基本上都沒有人來軍營。

  即便最後來了，也受不住這種高強度的工作環境，以及每天都要麵對幾十個以及上百個人死去的場麵，很快就離開了。最後，附近的大夫都怕了，那裏還敢來軍營？

  “是女子？”仲景覺得有些驚訝，他見到學醫的女子並不多，即便有，大多數都是宮中的女醫官，專門給宮裏的貴人看婦人病的。

  唯一一個醫術十分了得的，還是個身份尊貴的人。

  這個時間，她應該同主子大婚不久吧？

  “女子又如何？隻要有膽量，有醫術，咱們就得將人留下！”李軍醫十分高興，激動的推了推愣神的仲景，“你快去瞧一瞧，要是個醫術不錯的，不要顧忌軍規，先將人留下來，治病救人要緊。”

  在大夫眼中，不分男女。這麽多傷兵，能救一個，是一個啊！

  仲景整理了一下衣裳和有些淩亂的發絲，跟著士兵來到了軍營外。便瞧見軍營外麵，一女子戴著麵紗站在木柵外麵，她的身後還跟著兩個婢女。

  “聽聞姑娘是大夫，求見仲某，可是想要入軍營做軍醫？”仲景上前問道。

  秦翹見仲景如此一本正經的模樣，頓時覺得有些想笑，不過她忍住了，順著仲景的話回答道，“是的。”

  仲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不知姑娘姓什麽？師出何處？醫術如何？”

  秦翹努力憋笑，學著仲景說話的語氣說道，“姓秦，師出神醫穀，醫術尚可。”

  仲景原本等著她回答完，繼續按部就班的說接下來的話。聽見她說師出神醫穀，又姓秦，他當即瞪大了雙眼，一副不敢置信的看著秦翹，“你、你、你……王妃？！您怎麽來這裏了？”

  “仲先生，天下間姓秦，師出神醫穀的人可不止一人。你可要看清楚了，千萬不要認錯人了。”秦翹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問得一本正經。

  她易了容，改頭換麵，除非極其熟悉她的人，否則很難一眼將她認出來。就是華芝和華菱，也是如此。

  仲景認真的打量著秦翹，因為戴著麵紗，他隻能看見她露在外麵的一雙眼睛。之前沒有認真看，還不覺得眼前的人透著些熟悉，如今細看，便發覺那雙明亮又清澈的眼睛，越看越覺得熟悉起來。

  “王妃，您在這裏，是不是證明王爺他也來了？”他墊起腳，往秦翹的身後看了看，並沒有發現蕭北七的蹤影，心中不免覺得奇怪。

  秦翹也不打算繼續隱瞞和捉弄仲景，直接說道，“他的確來了。不過，他現在有自己的事要辦。所以，我先一步到軍營幫幫忙。”

  “那可真是太好了！王妃您請！”仲景恭敬有禮的將秦翹請進了軍營。

  秦翹一路上隱瞞身份和行蹤，目的就是為了跟著風烈，暗中抓住大榮國或者某些人露出的馬腳。但是，這一路上十分的太平，她並沒有什麽收獲。

  如今她已經平安到了南疆，還見到了仲景，身份自然就不用再繼續隱瞞，也不用在繼續喬裝打扮了。

  仲景將秦翹迎進了軍營之中，立即吩咐人去搭主帥帳篷。秦翹竟然在此，他相信不用等太久，他家主子也會來軍營。

  “醫帳在何處？直接帶我去醫帳吧！”秦翹對仲景說道。

  她對仲景說話的時候，並沒有自稱‘本宮’。或許是因為同仲景熟悉的原因，她也將仲景當朋友，在他麵前，便沒有端身份。

  何況，此地並不是京城，也無需注意那麽多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