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房子不像原來住的地方那樣有大院子，衛仲陽就將自己休息的地方換到了一樓靠近陽台的地方，他在那兒擺了一張沙發和小茶幾，沒事的時候就躺在沙發上讀書看報，或者打個盹兒。

  衛天佑進門的時候，正是上午的太陽最好的時候，衛仲陽正好看書看累了，眯著眼睛休息了一會兒，就聽到有腳步聲走近了。他張開眼轉頭看了一眼，就看見了一個模糊的人影，但是他知道那是誰。

  “來了啊。”他坐起身來，將翻蓋在膝蓋上的書合起來，隨手放到小茶幾上。

  “我媽呢？”衛天佑問，屋子裏隻有衛仲陽一個人，但是衛天佑進門的時候，看門口看到了幾雙不同的男鞋，家裏有客人來了。

  “在樓上呢。”衛仲陽說，“家裏有人來看望她。”

  “舅舅們？”衛天佑問。

  衛仲陽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從張婉心回來之後，他們之間就說不上什麽話了，三十年的夫妻了，在一起過了大半輩子了，到現在竟然還生出了隔閡和間隙。從前衛仲陽也有過和張婉心爭吵的時候，但那時吵歸吵，夫妻之間的感情還是在的，但是這一次，兩個人同住一個屋簷卻冷淡地一天說不上幾句話，衛仲陽就知道，他們怕是難以繼續相互扶持著走完剩下的人生路了。

  “公司最近怎麽樣？”衛仲陽問衛天佑。

  “還算平靜。”衛天佑說，張婉心回家之後，那些人也就不鬧了，但是衛天佑看得出來，這也隻是表麵的平靜而已。

  “爸，您真的不打算回公司了嗎？”衛天佑問。

  “我現在這樣挺好的，回去幹什麽？”衛仲陽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他的變化是肉眼可以看得出來的。兩個月前還是蜜罐裏泡大的紈絝子弟，現在軟弱的肩膀也日漸厚實了，“天佑，守業更比創業難，我把能給你的都給你了，守不守得住昊天，就看你自己了。”

  “我知道的，爸爸。”

  衛仲陽滿意地拍拍兒子的肩膀：“還有一直跟在你身邊的那個姑娘，什麽時候也讓爸爸見見吧。”

  “爸？”衛天佑詫異開口，他是真的沒想到，衛仲陽竟然知道徐漾的存在。

  “從你和宋思琪結婚開始就沒回過家，即便是家裏最困難的時候，你總是往外跑，如果不是外麵有人栓住了你的心，那還能是什麽呢？”衛仲陽看著他笑，“你老爸是過來人，你還想瞞得住我啊！”

  “是。”既然瞞不過衛仲陽，衛天佑也就大方地承認了，“是有這樣一個人存在，但是，我擔心媽不喜歡她，所以……”

  “你媽喜歡過誰呢？”衛仲陽笑著反問一句，“她很快就顧不上喜不喜歡了。”

  衛天佑沒吱聲，他總覺得衛仲陽話裏有話。

  “還有宋思琪留下的那個孩子，你打算怎麽辦？”衛仲陽又問。

  衛天佑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將自己想養的話咽回了肚子裏，說：“找個可靠的人家吧。”

  可是沒想到衛仲陽竟然歎了一口氣說：“我們自己養著吧，就當他是我們家的孩子，自己養著吧。”

  衛天佑抬頭看著自己的父親，從他生病以來，經曆了公司的動蕩，家裏的事故，到現在，人已經衰老了不少，連他原本濃密的頭發剪，都清晰可見地夾雜著銀絲，他是真的老了。

  自己養那個孩子並不是不可以，隻是之前衛天佑一直擔心張婉心不同意，所以才不敢有這個念頭，但是現在衛仲陽突然這麽說，那就是他已經有了決定了。

  而衛天佑，是讚成這個決定的。

  徐漾已經正式從酒吧辭職了，衛天佑是在她辭職之後才知道這件事的，不過這也是他喜聞樂見的事。因為他一直覺得徐漾一個女孩去酒吧上班不太安全，但是了解徐漾情況的他尊重徐漾自己的任何決定，所以他雖然擔心，但也從來不說“不”字，所以現在徐漾自己離職，反倒是合了他的心意。

  徐漾辭職的同時，還給他帶來了一個消息，就是安淺可能不會領養宋思琪的孩子了。衛仲陽對這個消息並不感到意外，反倒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宿命感，隨後他又想，是不是自己那天多嘴的一問，給安淺帶來了阻礙。不過即便真的是這樣，他雖然會感到抱歉，但是仍然認為現在這樣的結果反而更好。

  如果安淺並未征得沈月白和衛與唐的同意，她想要領養孩子的事，也是不可能順利的。

  隻是徐漾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真真的讓他為了難。

  “我想自己養那個孩子，可以嗎？”徐漾問得小心翼翼，她自己也知道這個可能性太小，所以連要求都不太敢提出口。

  她說完之後就後悔了，剛想說自己隻是瞎想想，卻沒想到被衛天佑握住了手腕。

  “你很喜歡那個孩子吧。”衛天佑肯定地說。

  衛天佑沒有開口就拒絕，徐漾已經萬分感激，她是很喜歡那個孩子，但是除了喜歡，更多的還是憐憫和不忍心。

  “我自己經曆過家破人亡，知道一個人獨自活在這個世界上是什麽樣的滋味，所以不希望那個孩子也同我一樣。他還那麽小，如果我們能夠讓他在一個安全溫暖的環境裏長大，那為什麽非要讓他成為一個孤兒呢？”

  沒有人生來就該同別人不一樣，這個世界上不幸的人，能少一個，就少一個。

  “我去問一問爸媽吧。”衛天佑說，雖然一開始他是不喜歡那個孩子的，但是隨著宋思琪的死亡，張婉心的無罪，以及找尋領養家庭時的各種不順，這個孩子可能注定就是要落在他們家的吧。

  “是不是讓你為難了？”徐漾紅著眼睛問。

  “傻瓜，有什麽好為難的。”衛天佑摸摸她的臉頰，“若我們真的想養，爸媽也攔住不住的。”

  而事實就是，衛仲陽不僅不攔著，反而還很讚同。

  “那個孩子應該都滿月了吧。”沐浴著一室溫暖的陽光，衛仲陽半眯著眼睛說。

  “嗯。”已經滿月的孩子，到現在還住在醫院裏呢。

  “接回來吧。”衛仲陽說，“得給他找個好一點的保姆啊！”